天空好像真的在酿着一场大雪。
厚云顶着南风的湿气，晕出漫天的薄雾来。
我蜷成了一个卷儿，蹭着姑姑。
“姑姑，您能不能再讲一遍，当初是怎么在众多猫宝宝中，选择了我的事情？”
姑姑给捋者毛，偶尔也允许有猫的卧姿，盈盈笑道：
“当初呀，听说奇绝稳婆有这奇绝生意，便带着银两随她去到了妖市。”
“那时的妖市可没有现在这般大，只是东市的一个小门脸儿。”
“说要小猫女，稳婆就把我引入了一间房内。”
“进去一看呀，满屋都是琉璃烧制的半人小猫咪呢，我就瞅见一只特别甜美乖巧的。一指，就她了。”
我打断道：“原来猫宝宝的长相是可以选择的呀！”
姑姑点头：“对呀！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况且妖族本事通天，猫主早就把自己将要出世的孩子的肖像，提前构造出来了。”
我赞叹：“哇！跟女娲娘娘捏脸似的。”
姑姑欢沁而笑：“哈哈。其实呢，并不是选了哪个就一定是哪个的，还要做个小仪式。手指上戳破一滴血，制成血线，看能不能和小家伙感应上。”
“那就和我感应上了。”
“对。血线一连，即刻就感应上了。”
喵喵喵，我幸福得喵喵叫。
又问：“那姐姐呢？也是这样选的吗？”
姑姑浅叹：
“当然不是了，若是这样选的，肯定不会出现猫咪变老虎的岔子。”
“当时呢，说要两只。可室内虽说还剩下七八十个琉璃娃娃，我瞅着都没有眼缘，而且用血线一连，根本感应不上。”
“于是稳婆就托着你的小塑像说道，无妨，您的腹中之卵咱照样取出两颗，找猫主再捏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就行了。”
“我这一听，主意不错，就这样办了！”
“于是下了定金，只等着八年后接孩子呢。”
我听罢，笑到打起了滚儿。
“哇咔咔，后来发生了什么叫我猜猜，肯定是稳婆去找猫主爹爹，但爹爹说一式一份，花样用完了。于是干脆取了个巧，去找虎主了，反正猫虎都是一个祖宗，而且剩下的花样多。哈哈哈，果真是买家没有卖家精。”
姑姑点头：“没准就是这样。当时验货的时候啊，我一瞅，俩崽子还真长的极像，便也没有想太多。当时一抱你姐姐，她就四脚弹腾，还当场尿了我一身。我还高兴呢，有个活泼的也不错呀！谁知道，越活泼的越不省心。”
我忽闪着睫毛：“可是姑姑，这回姐姐拿了魁首呢，您没白花钱，完全是物有所值。”
姑姑却嘴唇一撇，暂且不愿多提这事的模样。
我又问：“那后来呢？我的琉璃小塑像是怎么化成胎儿哒？”
姑姑说：“当时我也有这个疑问，稳婆介绍说，小塑像是照着胎儿的中阴身给捏成的。也就是说，你们的中阴身是什么样，投胎后就长什么样。提前供客官们一览，也好顺利下定，提高交易率。后来呢，再经妖族的银烛一照，小塑像的轮廓就会契入胎中。”
“嗯哼？银烛一照？”
“所谓银烛，就是妖族的灯火小精灵。”
“一盏灯化成的小精灵？”
“对。按你的话说，就是妖族培育出的工具人。”
我想起了姐姐所说的淮灯姑娘。
我嗫嚅，试着问道：“那灯火小精灵会化成人形吗？”
姑姑想了想：“咝，好像也能。我记得下定那日，妖市里还有一客官，是个男子，依稀中听见了他们几句谈话。由于男子腹中没有母卵，只有阳精，可偏偏妖族又不提供妖卵。所以说，男子想要预订妖胎，只能订购属阴的精灵类了。”
我叹道：“天呐，那个人不会是淮院使吧。”
姑姑蹙眉，“你说什么？”
我小声：“红红那一日提起淮院使的女儿被抄没为奴。姐姐也说了，在桃核小镇见过他女儿，淮灯姑娘。”
岂料姑姑怒目一捩：“这个孽障！我说怎么大雾天里还闲不住！见她方才穿戴齐整，偷偷塞了好多零花钱，说是去买零食吃，恐怕就是去永巷看望那个淮姑娘了！”
……
我好像说错话了。
一个激动，忘了这一茬。
姑姑正气恼着，姐姐推开了门。脱下斗篷搭在衣架上晾着水汽，自顾净了手，端了杯热茶窝在了一旁，也不说话。
“容容，方才上哪儿了？”
姐姐眼珠半转，溜溜地看着我们。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再目无定点的发起呆来。面皮上漫不经心，说出的话还是十分坚硬，倒是直言不讳。
“看看故交。”
“故交？淮姑娘吗？”
“对。”
“你倒不避讳。”
姐姐一嗤：“有什么可避讳的，如今重逢，自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您也说过，帮人就是帮己。”
我描补着：“姑姑，姐姐和我都长大了，交朋友方面会长心的。现在考核结果已出，分配差事的旨意，眼看就下来了，以后我们也能独挡一面了，您不用过度操心的哟。”
姑姑笑谑了一回，又叹口气：
“哎。”
“我这俩孩子啊，虽拿了甲等，可一个是靠讨巧得来的，一个是瞎猫撞着死耗子，刚好站到了风口上，靠运气得来的。”
“陛下早就想料理五坊了。”
“但一直苦于没人出面牵头。”
“结果正好有个愣头青出来，顾头不顾尾的一通抨击。不成想，正中陛下下怀，至此终于有文章可做了。”
“你也不想想，陛下身边那些老油子们能猜不着圣心吗？可为何视而不见，还不是因着不想踏进这滩浑水。”
“你倒好！”
“现在肯定觉得自己胆识过人，得意坏了吧？”
“就算是只猪，站在风口上也能给吹起来。可是等风落了，非摔死你不可！”
“我是真喜欢官侍书家那姑娘，虽拿了甲二，可人家是真材实料，真有学识，浑是个书香气化就的孩子。你俩呢，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混子！”
……
一通话说的我情绪跌宕下来，小有失落。
姐姐压着恼怒，脸上泛起混不吝的神色来。
“行，您说的都对，我俩就是个混子。”
“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比您的孩子好，这是永不满足呢？还是自卑呢？”
“等风落了，刚好把我摔死！”
“这样您和乔乔也不用背着我说悄悄话了。”
……
我尬的猫脸涨红：“姐姐，方才我不知道你去看望淮灯了，不是故意告诉姑姑的。”
她眼睛一瞪：“你就是故意的！”
我解释：“再说这也不算是秘密呀，开了话头的人又不是你，是陈红红说起来的。”
她冷笑一声：“我不就拿了个甲一么，可就遭了一圈的白眼嫉妒了。不过你们放心，这甲一我还就拿稳了，坐实了。”
姑姑瞥了一眼她，只幽幽道，那你就仔细拿好了。姑姑只管在这里，静看你登高跌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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