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上下往来，夺之造化……故知者究天地机，上所密，神仙而抱其一。”
竹言一篇功法讲了很久，她说得很慢，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牵引着张禄体内的某种东西，自行流转，当张禄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身都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听懂了吗？”竹言看向他，“特殊排列的文字是有灵的，语言亦然。会了就是会了，不会便是不会，不存在模棱两可的解释。”
张禄：“啊？”
竹言扶额。得，白期待一场。雨师的传承哪是那么容易的。
张禄自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和悟性都是不错的，但方才竹言所说的，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却完全无法组合到一起去理解。他还在思考某一句话，竹言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了。
如何形容？高树吧，挂着很多人的那种。
“姑娘，能不能再讲一遍？”张禄陪着小心，就冲着这一段二三十分钟，换他来他是不愿意再来一遭的。
“没用的，雨师传承和另外两个的不同，就是它蕴含的灵力更加充沛，难度也更高。这就是为什么我推荐你另外两个的原因——它们诞生的年代更近，更简单，是可以‘不完全懂’的，借阅回去慢慢琢磨，总会有所感悟的——”
竹言说着，忽然觉得四周的水汽浓郁了起来，她心下一怔，顺着源头看去，却见到极骸不知什么时候将那边雨师指玄讲包裹了起来，似乎要将它吞掉，如今只剩下四分之一在外面。
“极骸，你？”张禄也吃了一惊，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吃，它——
“它天赋比你好。”竹言愣愣地看着，任由极骸将整本书吃掉，却见它全身上下原本漆黑的表皮变得更加光滑透亮，两条前腿似乎不再能维持原本的模样，变得像是某种胶状物，在多种形态间来回切换。
“来，跟我做。”竹言抬起手，灵力流动，空气中的水分被榨取了出来，化作一颗拳头大的水球，漂浮在空中。
谁知极骸却好像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转身扑向张禄。后者抬手抵挡，顿时被附身，一层黑色的胶状物包裹住了他的手掌及一部分小臂，像是一只手套。
张禄不明所以，却收到了极骸此刻传来的意念，当即放开对身体的一部分掌控。
伴随着极骸的渗透，张禄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存在，在呼吸间流淌进四肢百骸，转入丹田，再次升腾而起，心念一动，掌间竟也有一颗水球聚集，只不过比之竹言的那颗要小上不少。
极骸没法做到对人体经络的细致模拟，所以即便学会了功法也不能加以利用；但附身侵入人体内部时，却可以进行诱导，“欺骗”天地间的灵气为宿主所用……
听起来像是某些病原体……张禄不由得发出轻笑。
怎么能说是听起来呢，极骸不就是嘛。
竹言大概也能猜到原因，毕竟她的体内也有极骸的一部分，代替着她的一些身体机能来维持存活。
但这不重要。
它是……五行混元，也就意味着被它附身的宿主资质也会被视作如此，无论灵气对宿主本身如何排除，都会被极骸吸引过去。
若是有不能修行的达官贵人，它可是能卖出高价啊？
竹言不由得想到自己如今服侍的那位六少爷，要不要……
啧，算了。时代早就不是上古时期，资质不过是入门难易。纪府又不是没有资源，他真想修炼，是头猪都能窥玄，还不是把丹药都丢给自己？
竹言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情绪通通甩掉。人贵知足，她如今又不缺什么，如何平白要起贪欲？
始祖们当年因此而衰落，让后代在他人屋檐下苟延残喘，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竹言姑娘？”张禄见竹言忽然出神，不由得提醒道。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竹言眨了眨眼，轻叹一声，胸中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也随之精神了起来。
张禄虽然不明所以，却瞧得明白：那双眸子，比昨日初见，更璀璨了几分。
“张禄，修道即是修心，你……切记。”竹言心知这家伙颇信任自己，也不便点破。
“是，”张禄应承下来，看着空了一片的书架却有些犯难，“姑娘，这算是……选了这本？”
“它吃的，自然不算，”竹言哼了一声，取下所佩的玉佩，向着书架上一扫，便将左手边的《溪叟太阴全法》纳入其中，“溪叟的传承重于一个‘勤’字，愚者千虑，终有所得。其法虽然不见什么高妙见解，但运转灵气源源不绝，最是持久，你若能习得，倒是可以与你这极骸互补。”
“至于那本……我补上便了，左右也是我入的库，不碍事，”竹言想了想，忽然狡黠一笑，“但这次可不能白帮你，正巧少爷有任务派下，过两天你需替我出趟城，如何？”
“姑娘可否告知是什么事？”张禄倒不在乎跑腿，但若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单凭他和极骸可未必搞得定。
“小事而已，想来是少爷订下的鸟雀有了消息，须有人去接回来，”竹言笑道，“我是不大喜欢那些扁毛畜牲的，日后恐怕也得劳你照料一二。”
两人说着原路折回柜台前，却只见那位管事面沉似水，一脸不善地顶着他俩。
“呵，偷书的贼人回来了？怎么，你们是把书吃了还是怎样？我这里定位着两千七百万册书籍下落，怎么你们来一遭不单带走了一本，还有一本凭空消失了？”
不愧是管理员，一猜就着。张禄嘴角抽抽，下意识低头看那假装无辜的极骸，伸手把它拎了起来。
“你还别说，可不是被吃了？吃白食的不是在这儿呢。”竹言指了指还在张禄手里不停挣扎的极骸，又取下玉佩将拿走的那本放在桌上。
“那本我回头给你补上，劳驾把这本溪叟的拓印一份，我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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