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钦说他根本就是皇后手中的傀儡，所谓的手下其实也都是皇后的人，洛钦都已经接受这样被人操控的命运了，可与赵优命运般的交集让他生出了一些从来没有过的念头——
洛钦不想再按照皇后的命令和她的侄女完婚，不想婚后也日夜活在皇后的监视之下，不想日后想起这为说出口的爱意才后悔。
所以冒着被罢黜的风险，洛钦在宴会上同所有人说出了他的心意。
现在皇上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只要他亲口为他们定下婚约，皇后再如何蹦跶也改变不了定局……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就这样大笔挥墨写在信笺上，与婚后丈夫冷漠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赵优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问题，本来洛钦力排众议娶她就很不容易了，她还一直未能生出子嗣，洛钦面对的压力肯定比她大得多。
可她真的很自私，总是抱着侥幸的想法把纳妾的事一拖再拖，现在由皇后出面解决，其实她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
“前几日儿臣顽妹从边疆寄回了一罐干果，风味独特，正好给月儿妹妹尝尝。”赵优想着不如现在就与月儿拉近一下关系，毕竟要是后院纷乱，太子殿下也会因此分心不是？
他为她扛住了那么多的压力，她却没法回报。只能做点这样的小事，略表心意。
“那就先多谢太子妃姐姐了。”月儿乖巧地回礼，声音却被殿外突然的唱喏声遮盖住了。
“太子殿下驾到——”
殿中三位身处高位女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望向宫殿的大门。
旁边的宫女反应速度也不差，端茶摆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太子进来前就端端正正跪好了。
“母后——”
洛钦步伐匆匆，衣摆扫起的风甚至把一位小宫女薄纱制的头花给吹掉了。
“启禀母后，”洛钦没有休息片刻，只深深呼出一口气，便直接行礼，“儿臣有要事禀报。”
“知道了。”皇后却依旧淡定，“你们先下去吧。”
赵优闻言站起身。
洛钦这才发现赵优居然也在，但皇后召见她的目的无非就那几种，他不用猜都知道。
而赵优以为皇后说的人包括自己，却在下一刻听到皇后叫住她。
“赵优，你留下。”
“是，母后。”赵优便对着洛钦浅浅行了常礼，坐回放了软垫的宽木椅上。
月儿则快步离开皇后的寝宫，那垂首含胸的模样，让赵优觉得其实那个人是她也许还不错——
肯耐着性子学习枯燥严格的宫规，至少她不会是那种趾高气扬，给太子府丢脸的人。
“说吧。”皇后轻轻抿了一口杯盏中的茶水，举止透露出的高贵和掌控一切的气势隐隐压了洛钦一头。
“西军战事若有颓势，儿臣已得父皇恩准，前去监军。”洛钦一出声就丢下来一个重磅消息。
西军……？
赵优心里咯噔一下，弟弟，不就在西军吗？
皇后这时也不再那般淡定，因为……
“你去监军？”皇后放下茶盏时发出的脆响像是磕在赵优心上，“皇上原本同本宫说过，是你三哥接管此事才对。”
“是儿臣自己同父皇请求的。”洛钦缓缓单膝跪下。
“你没事先告知本宫？擅自行动？”皇后豁得一下站起身，“你可知这一去，京城这里前功尽弃？”
“儿臣知道，”洛钦就这样定定望着皇后，语气平缓而坚定，“虎符已经被儿臣拿到，监军一事也已昭告众臣。现在让父皇收回圣旨，恐怕不妥。”
皇后看着洛钦的眼睛，片刻无言。
她这才发觉，这个一直被自己牢牢掌控的棋子，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让她看不透心思了。
“罢了。”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皇后无奈而疲倦重新地坐下来，“你长大了，总归会有自己的想法。”
但她并不会就这样妥协，母家那么多年的谋划，不能在最关键的一步让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母后不会阻止你建功立业，只是”皇后似有似无地撇了一眼赵优，“你成家至今也没半个子嗣，总要在出征前给母后留一点念想吧？”
“这……”洛钦看起来很是为难。
“母后知道你与优儿感情深，”皇后笑着走到赵优旁边，牵起她的手，“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
皇后和善的样子差点让赵优以为她是真的在为两人考虑。
“优儿总归是正妃，到时候抱养一个庶子，也不至于再被人嚼口舌不是？”
“优儿，”瞧洛钦不说话，皇后加重了捏着赵优手的力道，“你觉得如何？”
“母后所言极是。”赵优顺势应下，只有她自己知道连维持假笑都那么逞强，“儿臣觉得母后母家的月儿姑娘就不错……”
但真正压垮她的，是洛钦接下来的话。
“吕月确实是个好姑娘。”
“但至亲过世不久，现在着实不是思虑此事的时候。”
“什么意思？”皇后也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了，“至亲过世？”
皇家来来回回就那几口人，怎么可能有人过世了她不知道？
“没错，”洛钦说道这里，眉间尽是悲怆，“是儿臣的弟弟，赵宸。算上军马传递消息的时间，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消息了，恐怕……”
赵优此时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感觉脑袋挨了一记重锤，晕乎乎的疼。
“优儿？”皇后看着赵优像似快要晕过去的了，也是做足了好婆婆的样子。
她使唤宫女拿来自己的靠枕，放到赵优身后，自己也直接坐到旁边的位置上，紧紧握着赵优的手。
虽然她可能目的不单纯，但赵优此刻，确实从她掌心的温度中汲取了一丝力量。
“真的……”赵优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哑细微，好像冬日暖手炉里火星将灭的木炭，“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洛钦沉重地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话，但也许他心里还有赵优吧，便出声安慰，“还没寻见尸骨，不排除还活着的可能。”
“那……”赵优这时一抹脸颊，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那……他们有派人去找吗？”
“肯定有的，”这个洛钦倒是不会隐瞒她，只是——
“军中规定要是将领一月之内没有下落，就要逐渐减少搜寻的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皇后贴心地为赵优递上手帕，“军营多危险啊，那些士兵的命也是命，要是在搜寻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那死的可就不止……”
“不会的，”赵优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我弟弟不会有事的！”
“唉。”皇后似是懊恼地轻轻扇了扇自己的脸，“都怪母后，是母后不会说话。”
“好了，”这时旁边传来威严蕴含薄怒的声音，“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原来是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难怪皇后突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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