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青锋怔怔地看着苏升，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他看着苏升随意挥使倾城古剑，然后挂入腰间绦带，转身就走。
自己准备已久，为此还早早算计许止轻，将他当作心魔斩去，以让自己剑心明亮，好蕴养剑气。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败了。
不仅是他败了，百剑坊百年的壮志酬筹也都败了。
他所带来的是十八柄飞剑，都是百剑坊当代剑师的心血之作。
但面对倾城，他们败得彻底，一败涂地。
“怎么会？怎么会？”
欧阳青锋七窍流血，喃喃念道。
苏升举着白焰灯盏，本欲直接往里走去，听到欧阳青锋的话语，便回过头来，看着这位天之骄子。
“你说自己剑心透明，但剑心何需透明？”
苏升话语轻淡，但落在欧阳青锋耳中，有如电闪雷鸣，振聋发聩。
“不需透明无暇吗？”
“剑心即本心，无情之人与铁石何异？剑无情，但人需有情，才能在众生纷纭中窥悟大道。
你太过追求剑心无暇，想要斩断情丝，殊不知却是落了下乘。”
苏升淡淡说道：“你看天下有名剑侠，哪一位不是纵情豪迈之人？即使人分善恶，但亦都是任性随心之人。
且你以为情丝这么好斩？人心如此，繁复难测，斩了一根，便会丛生千万，反倒更容易滋生心魔，有碍精进。”
欧阳青锋呆若木鸡，双目睁得浑大，手臂垂下，一副颓败模样。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吗？
“你刚刚没有看到？最后一剑时，倾城的剑光找到了你的剑气缝隙，强行追求剑心透明，反倒会生出更多瑕疵。”
苏升指了指他身旁随意搁置在地上的少年狂，继续说道：“你看看，它如今模样。”
欧阳青锋双手双脚并用，爬了过去，将少年狂捡起。
这是他百剑坊近些年，锻造出来最好的一柄剑。
可就是这样的宝剑，上面多了一道缺口。
“人如此，剑也是如此，就是因为你们百剑坊太过追求什么剑心，锻剑时反倒多了几处缝隙，这样的剑……”
苏升嘲讽着说道：“只怕连小名剑都排不上啊，还想挑战前十的倾城？”
欧阳青锋双手托住少年狂，如癫如狂。
“都错了？都错了？”
苏升看他如此模样，知道多说无异，便欲转身离去。
“错的不是我们，是你错了，是你错了！”
欧阳青锋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多年的想法理念之谬误，反倒是呵斥起苏升来。
他紧紧抱着少年狂，然后双眼转动，扫视四周，忽然窜到一旁，拿起地上断裂的宝剑。
“都是宝剑，都是我的剑！只要我有一柄好剑，我不会输……我不会输……”
他自言自语，不断收集断裂的宝剑。
苏升摇了摇头，知道他这是剑心破裂了。
原本自己还以为能将他从错误路上掰回来，没想到更将他剑心击碎。
是他顾虑不周，没想过不是所有天骄都能正视自己的失败。
尤其是欧阳青锋这个目空一切之人更是如此。
且在他的人心幻境中，苏升还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那道巨大的阴影应该是他的长辈，他对欧阳青锋有着重大期许，不允许他分心于男欢女爱。
而今苏升告诉他，不仅他的想法错了，门中长辈也错了，这让他怎么接受？
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他不能承认自己失败，还要更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
“剑是人用的，用的好才叫十二名剑，不好就泯然世间，这一点，你们百剑坊怎么就不知道呢？”
苏升摇头叹气，再不管欧阳青锋。
欧阳青锋现在就跟疯子一样，不顾剑刃锋利，手臂上都划出许多血来，依旧在搜刮着断剑。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只要有好剑、只要有好剑……”
他一直念着，宫殿墙壁上，忽然有烛光闪烁，光影掠过他身形，一闪而逝。
铛啷、铛啷……欧阳青锋忽然怔住，手中的断剑全部跌落。
烛光暗去，黑暗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苏升已走进大夏殿深处。
那里有个侧门，他推了开来，发现后面还有一座宫殿。
永宁宫。
苏升看着手中的白焰灯盏，火光就指着永宁宫。
“就在这了吗？”
苏升念着，大步走进永宁宫。
宫内竟与其余宫殿陈设完全不同，里面放有一排排的实心柏木，柏木围成一圈，呈框型，木头向内。
“黄肠题凑。”
苏升低声自语。
黄肠题凑乃前朝帝王所享用的品格，里面才是外藏椁、棺椁。
高祖皇帝到底是死了，就算坐镇地下宫殿，也需有棺椁埋葬。
这黄肠题凑比史书上记载其余皇帝所用可大了许多，苏升找到空口，走了进去，发现里面还有外回廊，回廊里面有长明灯无算。
苏升举着白焰灯盏走在里面，抬头观赏回廊四壁上的彩画。
这上面记录着高祖皇帝的平生事迹、大小战役，笔锋遒劲，一股肃杀庄严之势仿佛要透过壁画溢出。
他绕了一圈，忽然听到前面深处传来轰隆声。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拆卸、掉落的声音。
苏升加快脚步，走出了外回廊，终于来到棺椁处。
真不愧是高祖皇帝，其棺椁内竟还别有洞天。
整座永宁殿就是高祖皇帝的墓室，棺椁内亦是极大，就是一座小宫殿。
苏升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捣鼓着什么，旁边放着奇形怪状的木具、铁具。
“你来了？”
那高大男子没有回头，一边捣鼓，一边跟苏升打招呼。
苏升听出他的声音，正是鲁千机。
“等我一下，我正跟祖宗较量呢！”
鲁千机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拉扯地上的模具，将它附着在身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双臂框架，后面还有几条如蜘蛛腿一样的物件，都由木、铁、齿轮混制而成。
造型奇异，却浑然一体，有种异样之美。
镶嵌在各处的齿轮在飞速转动，鲁千机挥动双手，巨大的双臂也随之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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