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压抑
李景和李建华所坐的饭桌还有赵有才其他几名同事。
本来几人正在聊开发区学校的事情，聊得还算热闹，但赵馨坐过来后，众人皆是面色微变，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那名说得最起劲的男老师正还要接着说学校的趣事，也被其身旁另一名女老师拉了拉衣袖，强行打断。
一时间，整个饭桌因为赵馨的到来都安静了下来，各个暗中眼神交换，神色有些僵硬，直到李建华终于带头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小鑫，别太难过了。”
李建华话音刚落，不等赵馨答复，同桌的其他人立马附和。
“对，你还小，你妈妈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能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是啊，小鑫，现在你爸就只有你了，你可要撑住。”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必经的过程，小鑫你要学会想开些。”
听着众人接连不断的安慰和教导，赵馨只是怔怔看着桌角上的缝隙，没有说话，
见状，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随即这一桌人又再次陷入了尴尬沉默之中。
而李景看着赵馨有些失神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要说的话和其他人说的大同小异，可有可无，从而话到了嘴边，又只能咽了回去。
好在尴尬的时间没有维系太久，一名中年妇女扯着嗓子边喊菜名边把菜端上了桌，也算是打破了原本僵硬的氛围。
“吃点饭吧。”
看到赵馨迟迟没有动筷，李景低声提醒了一句。
赵馨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哦了一句，然后拿起筷子夹了离她最近的蔬菜。
而此时原本那名爱说话的男老师终于忍不住肚子里的八卦，又开始和同桌的其他老师叽叽喳喳继续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其他老师本不想在赵馨面前表现得太过吵闹，但见赵馨始终没抬头说话，也就放下了心中顾虑，再次和那名男老师聊了起来。
看着逐渐又聊得欢快的老师们，李景微微蹙眉，想开口打断他们，但刚张嘴便又放弃了。
他发现不仅他们这一桌，其他饭桌上的人们，不论是周围同乡，还是同事朋友，都在各自聊天喝酒，并没有表现出丧事该有的悲伤。
李景突然想起鲁迅的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或许人类个体之间，在感情上本来就做不到感同身受。
哪怕是李景自己，现在也无法感受到赵馨内心的悲痛和低落，这也是他面对赵馨时，却不知如何安慰的原因。
片刻后，看着赵馨吃了好几分钟也只是把最开始夹的那片菜叶放进了嘴里后，李景终究还是开了口，不过不是安慰，而是试图帮赵馨转移换题，以此分散对方心中的沉重。
“这次你考得怎么样？”
李景刚说完，心中就立马后悔起来。
这个问题看似在转移话题，但在身陷大悲痛之中的赵馨恐怕根本就不会在意、也没心情去聊这些东西。
可让李景意外的是，赵馨听到后却抬起了头。
她怔怔望着李景，喃喃道：“我考得很差，真的很差的那种。”
李景面露疑惑，心想赵有才不是考完才把这事告诉赵馨的吗，怎么会考得很差？
“其实从第一天考试的前一晚，我就开始心神不灵，睡不着觉。”
赵馨说着，眼帘逐渐低垂，不知看着地面的什么地方，继续道：“我以为是我太紧张了，但现在想来不是……”
“我妈妈就是考试前一天出的事，也是那一天我开始睡不着的，而接下来考试的三天，我每天都有种不适感，让我考试根本无法集中精力，甚至在英语考试上，听力放完了，我才反应过来……”
赵馨抬头，看着李景的脸庞：“你说，是不是我妈妈在怪我，怪我没去看她最后一面。”
说着，她声音逐渐提高了一些，眼底深处也多了几分激动：“如果我考前回去一趟，或者打个电话，我都可能提前知道我妈的事，可以赶回去看她最后一面，都是我的原因，我才……”
“赵馨！”
话没说完，李景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低声喊了一句，赵馨才猛地一怔，整个人从刚才的失态中逐渐回过神来。
她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同桌的其他大人们早已停下了聊天，正全部看着自己，她不由又低下了头，轻声道：“对不起……”
话罢，赵馨起身，快步往屋后走去。
见状，李景面色微变，不等李建华提醒，便立马跟了上去。
老屋的两侧是通往后山的小路，赵馨一路失神地往后走，以至于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就在她还要往山上走去时，李景立马赶上，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蹙眉道：“赵馨，你要去哪？”
“去哪？”
闻言，赵馨愣在原地，回头看向面露担忧的李景，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能我觉得这里太吵了，想躲远点……”
“赵馨，不要想太多。”
李景抓住对方双臂，看着对方的脸庞，低声安慰道：“阿姨不会怪你的，我想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
见对方双眸里依旧无神，他继续开口：“你想想你爸爸，他也很痛苦，他只有你了，如果你也出问题的话，你爸爸会怎样？”
“我爸？”
闻言，赵馨麻木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分色彩，脑海里出现了自己父亲这几天日渐憔悴的背影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的白发。
想着，她的眼中这才再次流露出一丝活力，点头低声道：“对，我还得照顾我爸，我不能这样……”
“小鑫！你在那干什么？”
话音未落，小路下方一名中年妇女朝通往后山道路上的两个身影挥手喊道：“快下来，道士喊你过去！”
“大姨？”
见状，赵馨面色微变，应了一声后，便路过李景，快步往下走去。
走到一半时，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脚步微顿，没有回头看李景，而是低头道：“对了，以后你自己好好学习吧，我以后可能陪不了你了……”
闻言，李景疑惑：“什么意思？”
“我……”
赵馨刚开口，便终是忍不住鼻头一酸，双目微红，有些哽咽道：“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医生帮我妈妈治病，但现在……
我已经没有学习的目标了。”
话罢，她泪水瞬间流下，滑过脸庞。
紧接着，她立马又伸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珠，唯恐被人发现，不等李景回复便跨步离去，消失在屋前的拐角处，独留下李景站在原地，神色怔怔，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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