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语在深夜中如同呢喃风响，听着不太真切。
顾清盛闭着眼睛，虽然呼吸还是急促几分，却还是淡淡勾唇
“国师……天之意，竟然还会有珍视的人吗？”
许卿意没有回答，他只是满眼的心疼无措，看着顾清盛虚弱的样子，心仿佛都要空一块。
将那手放到自己的脸颊旁，表现出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之情。
顾清盛学会蛊术，认识苗岚岚。
这真的，是好事情吗。
这么久了，他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质疑起来。
却还是面若暖风，看着顾清盛的眸子里装满了灿烂的星辰和暗淡的月光，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休息一会吧。”
他站起身，将被子给顾清盛盖好，接着转过身去，背对顾清盛。
站了许久，直到外面的白霜打湿海棠花，他就呆呆的看着月色，手里攥着陶笛，满眼隐忍，紧紧抿着唇，没有转头，缓步走去。
而顾清盛，却在他转身过去时，就已经将身子侧了过去。
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头上掉落，还是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到许卿意，就在许卿意塌出房门那一刻，终于还是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从她的指缝处不断流出鲜红色，顾清盛颤抖着，紧紧闭着眼，那双手捂得更紧。
这个样子的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落魄，唯独许卿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在门口处的许卿意脚步微顿，月色洒了他一身。
能闻到十分浓重的血腥味。
许卿意没有回头，只是就着月色，披了一身风霜，继续迈起停住的脚步，缓慢走远。
……
“你老实告诉我。”
在去怀香阁的路上，苗岚岚终于时隔很久，跟许卿意开始了第一句话。
“那天，郑雪怡带回来的血，是不是你的。”
许卿意没有回答，夜里的风很凉。
不过这在苗岚岚眼里却是默认
“雷曼给清盛下了子母蛊，如果是雷曼下的蛊，我的蛊虫一定会有反应，可是却没有。”
“这个血不是雷曼的，郑雪怡也没声张，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可能是跟顾清盛待久了，所以苗岚岚也出奇的敏锐。
“……我的血也可以。”
最终回复苗岚岚的只有这么一句话，却引来苗岚岚十分尖锐的叫声
“你怎么又这么莽撞，明明你……”
“我已经没事了。”
到怀香阁门口，许卿意望着那高耸的楼阁，好似看到了林颂拖着残破身躯站在这里时的身影，也仿佛感觉到了他那股无可奈何的悲凉。
“上次在师父那里，得到了一些药，所以，已经没事了。”
“进去吧。”
不等苗岚岚讲话，许卿意迈进怀香阁。
因为怀香阁遭遇那等祸事，燕迴将怀香阁的姑娘们都接到府里暂住。
而曦娘子还没有醒来，这诺大的地方，只有安意和林颂两个人呆在这里。
在二楼尚存房间中亮着一微弱的灯火，许卿意刚到二楼，便听从那房间中传来一板凳轰然倒地的声音。
当即眉头一紧，像是会预料到一般，他推开那扇门。
这场景，只能用无尽的悲伤来形容。
林颂躺在榻上，浑身都被绑了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眼神呆呆的看着上方，从嘴里发出咿唔。
在他头顶左侧，安意吊在房梁之上，脚不断晃着，身态萎靡脸色苍白，整个人如脱力一般晃在空中，带动了一些月色，也带走了一些灯火。
她尚有一息尚存，不过眼睛紧闭也不挣扎，神色安详，竟有几分解脱之意。
这个房间内没有一丝生气，死寂沉沉的气氛直扑面而来。
“我*！！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快快快！快救她！”
苗岚岚惊的话都说不清楚，许卿意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安意一片淡然。
像是想从安意身上看出什么，许卿意的目光非常认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幽静的风，在榻上的林颂竟是从无法言语的断句变成了哭声。
他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安意，生命到了尽头，长时间的失智让他话也无法再完整阐述一句，却硬生生勾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求救一般的看着许卿意。
安意所想也非常简单，现在的林颂没有神智连傻子都算不上，而且能感觉到体内的蛊在慢慢的消失力量，他就快要死了。
与其让自己一个完整有思想的人，看着爱人死去，不如，自己先他一步……
这是安意，今天晚上下的决定。
桌上一张白色信纸泛着香气，许卿意将目光收回，落到那张纸上，娟秀字迹带着浓重萧索，扑面而来的是无法止住的心痛。
致曦娘娘：
此去一别即是永远，此决定思虑再三无冲动之说，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与郡主等人没有关系。
从林公子死讯传来之时我心已死，自我了结也是迟早之事，能再见他一面我十分幸福。
麻烦曦娘娘有朝一日若能见到我唯一的亲人。一定要告诉他。
从头到尾，安意都没有放弃寻找过他，也十分想念他。
感谢各位照拂，如此世间一走经历颇多，已无遗憾。
安意
绝笔。
泣血之言却是将许卿意一些情绪勾起来，他手一挥，三尺白绫随即断开。
又想到顾清盛那句话。
他们都是好人，不应该这个下场。
安意身形摔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咳嗽着，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转过头来，汹涌的情绪变成愤怒，安意猩红眼睛，全然不顾面前人是谁，哭泣的声嘶力竭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什么要救我！”
“林公子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挂念了，我只想离开。”
“我只想……好好的，跟林公子一起走……”
她哭的满脸泪痕，眼皮肿的很大。
温婉的面容让人心生怜惜，苗岚岚复杂叹口气，对许卿意道
“你快递张帕子安慰一下。”
许卿意阖下睫毛身形未动
“我一般，不赠女子帕子。”
想起他已经送了顾清盛两张帕子的苗岚岚：……
“你知道吗，你这种人，在我们那边，叫双标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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