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抄写先生布置得多了些，燕儿又要抄玉环的，又要写自己的，直抄得手臂酸痛。
忍不住甩了一下手腕，微叹口气，继续写。
“燕儿妹妹，我来帮你一起抄罢。”
身旁的声音温温柔柔。
燕儿抬头一看，信炯站在一边看着她。
燕儿脸颊一红，低下头继续抄，嘴里说道：“不必了表哥，我很快抄完。”
“无妨，我的已经完成了。我来。”
信炯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毛笔，指腹滑过燕儿的手指。
燕儿闪过一旁，心内小鹿乱撞。
信炯的字端正温婉，笔划却比燕儿写的要粗一些。
燕儿看着便有些担心，不知先生会不会看出。
“表哥，还是我自己写罢。”
“很快便写完了。”
信炯手下不停。
“可是这字......”
“字如何？”
信炯停下笔，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字，似乎并无差错。
“字迹不一样。”
“哦。”信炯恍然大悟，还真是的，也有些为难，“这个......”
“我自己来吧。”
“也好。”信炯递过毛笔，“看来只能辛苦燕儿妹妹了。”
燕儿接过笔重新抄写，信炯站在一旁看着。
写着写着，燕儿的笔划便乱了，横弯竖勾，弯弯扭扭。
只得撕了重写，却越写越难看。
她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燕儿妹妹这样写，可得写到何时。”信炯急了，“我来。”
“那就辛苦表哥了。”
燕儿退过一旁，站着边上看信炯一笔一划，尽量模仿着她们的字迹。
快要日暮时分，才总算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完成。
“多谢表哥。”
燕儿眼睛亮亮地整理好抄写的纸。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了屋。
交上的课业先生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但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是苛责不得的，也便糊了过去。
往后玉环交待给燕儿的抄写，信炯往往替她分担了去。
某一日下课后玉环却不往后花园走，难得地留下来写字，只是久已疏懒，这字总是写得不齐整。
“信炯，来替我看一下，我的字为何写得不如你的好看？”
信炯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玉环的桌边：“多练便好了。”
“这不废话么。”玉环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你再看看，这如何才写得好看。”
“握笔时五指都有用处，你那小指缩得太过了。”
“有何用处？”
“大指按，食指押，中指钩，无名指格，季指抵......”
信炯一边讲解，一边拿过自己的笔作示范。
玉环仍是拿得有些歪斜，信炯没有办法，只好去掰她的手指帮她纠正，两人靠在一起，细细地讨论五指应该如何握笔，如何用力。
燕儿坐在他俩身后写着字，看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背影，手里的毛笔重重地在纸上戳了一个墨点。
自此，玉环对写字的兴趣大增，即便当日不用念书，也会等申时先生走后去教室看信炯背书写字。
不念书的日子，玉环和燕儿是要学女红的。
一日两人一起绣花时，玉环问燕儿：“你觉得信炯如何？”
燕儿慌了一下，针尖挑错了一格，忙装作不在意地回了一针：“自然是极好的。”
“哦？好在何处。”
玉环来了兴趣。
“姐姐觉着好，那自然是好的。”
“我何曾说他好了，是你在说他极好。你说说，极好在哪里？”
燕儿停下手中针线，心里有些乱纷纷，不知玉环想听什么。
玉环却凑过来，一把拍掉她手里的绣布：“快说。”
“他对姐姐是极好的。”燕儿灵机一动，“日日教姐姐写字，极有耐性。姐姐吩咐的事，表哥办得妥妥贴贴，那便是极好的。”
“我何曾吩咐过他做事？”玉环哈哈一笑，却听得很是熨贴，又凑近燕儿，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昨日他教我写字，嘴唇都要贴到我耳朵上，羞得我......”
玉环说着，捂住嘴格格笑了起来。
燕儿却觉手心一痛，针尖扎进肉里，原来不自觉地将针捏到了手心里，咝得倒抽了一口气，眼里泛出星星点点的泪光：“真痛。”
玉环却不在意她的疼痛，继续问道：“你觉着信炯是不是喜欢我？”
“嗯嗯，”
燕儿胡乱地点头头，憋住眼泪。
玉环一点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抬着头似在自言自语：“他这人吧，看着也还过得去，只是脾气软了些，我不太欢喜。再说他现在住我家，端的是寄人篱下，配我总归差了些。”
“姐姐不喜欢么？”
燕儿心里暗暗欢喜。
“嗯。”玉环抿着嘴，慢慢地摇着头，“也还好。”
“那姐姐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玉环横了她一眼：“不管我喜不喜欢，你都不许喜欢。”
燕儿想问她为何，张了张嘴却未说话。
“他配我是差了点，然你也配不上他。”
玉环对燕儿说话向来如此，从未考虑过她的自尊心。燕儿也如往常一般闭了嘴。
时日久些，信炯与她俩也熟络了许多。
“信炯，明日休沐，你到我们屋里来玩耍。前日里父亲从外头进货，多了好些金桔、蜜饯放在屋里头。”
“好啊，玉环妹妹相邀，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那明日里我便来你屋里。”
玉环的眼珠转了两下：“去燕儿屋里吧，她屋里清静。”
表哥是个男子，直闯她的闺房似有不妥，还是去燕儿那，既不会落人口实，又能和他一起玩耍。
“好。”
信炯没有多想，他听惯了玉环的话。
燕儿无人替她撑腰，也只能由着玉环摆布。
次日信炯便真的去了燕儿屋里，玉环尚未来。
“表哥，我泡些金桔茶给你如何？”
燕儿将信炯引到桌边坐下。
“我还未曾喝过金桔茶，今日便尝尝燕儿妹妹的手艺。”
燕儿笑起来：“只是把金桔泡入开水，加些蜂蜜，水里便有了金桔的香和蜂蜜的甜。”
“燕儿妹妹这么一说，我便更想喝了。”
“好，那你等着。”
燕儿一笑，轻盈地转身去泡茶。
沐连海把金桔和蜜饯带回来时也送了一些给她屋里。
她把一颗黄澄澄圆滚滚的金桔放入茶壶，又加了两片梅子蜜饯，再添了半勺槐花蜜，用热烫的开水冲入茶壶，那香气便溢了出来，水色也变成了淡淡的金黄色。
端到桌上，把那金桔蜂蜜水倒入雪白的瓷杯，那色，那香，便引诱着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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