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咳嗽几声，“我是来讨口水喝的。”
声音干哑无力。
众人失望不已。
林落倒了一碗温水递给老头儿：
“您老喝着，还要还有。”
“诶诶，好。”老头儿露出笑容来，一口将水喝尽了，又要了一碗，接连三四次，这才那袖口抹抹嘴角，消停了。
“小娘子，你是这饭馆的老板娘？”老头儿笑问林落，“外头冷，我能在这儿再坐一会吗？”
云奶奶眉尾一抽。
老头儿穿得朴素中略带几分穷酸，留在小楼里会不会影响她们做生意？
正想说话，就听得林落开口：“您坐着吧，我们不赶你。想喝水了喊一声。”
主家都这般说了，云奶奶也不再说话。
林落想了想，让小六去给老头儿打碗热汤，又送了两盘点心。
“这，我没有要，我没有钱……”老头儿脸上显露出几分窘迫，急得都要走掉了。
“我们饭馆今天开业，正在做活动，您既进了我们的饭馆，那就是我们的客人，这是送给您的。”
云奶奶跟着劝老头儿：“我们夫人心好，你就收下吧。”
“那，这真是谢谢你们了，小娘子你这般好心，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老头儿坐下后矜持的抿了一小口汤，但很快就矜持不下去了，因为这汤太好喝了。
他一口将热汤喝尽了，意犹未尽的问林落：“还能再来一碗吗？”
云奶奶一只眼睛睁大一只眼睛眯小，全然没想到老头儿竟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小六，再给老爷子打一碗热汤。”林落倒是爽快。
于是，云奶奶就看着老爷子一碗汤接着一碗汤的喝，那原就喝下三四碗茶水的肚子，转头又喝进了三四碗汤。
“再加一碗。”如果说刚开始老头儿还有点局促，现在已经大变样了。
满脸都是舒坦与惬意。
云奶奶快要气撅过去了，老头儿喝的哪里是汤，是她的心血啊！
“老哥哥不能再喝了，再喝肚子都要炸了！”云奶奶板着脸，将老头儿的碗端走了。
老头儿遗憾的眨巴眨巴嘴，“那我就吃点。”
他看向林落叫人送上来的那两盘点心。
方才小六也给介绍了，一盘叫做炸牛奶，一盘叫做牛奶砖。
老头儿对这两样点心不如对热汤上心，毕竟这点心一听就知道是牛奶做的，可牛奶哪里好喝了？
一股子叫人反胃的味道！
可那几碗热汤真正叫老头儿打开了胃口啊！
他现在就嘴馋，就想吃点东西，于是挑挑拣拣，拿了一块最好看的炸牛奶放进嘴里。
一下，老头儿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小娘子，这炸牛奶好吃！好吃得很！不过就是有点不够吃。”老头儿冲林落暗示。
林落微微一笑，转头将小六叫来。
小六其实跟云奶奶一样有点儿不乐意，这些东西可都是他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是要拿来正经赚钱的。
这个老头儿吃得也太多了，还看他家夫人心地好恬不知耻的狮子大开口，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简直为老不尊！
小六拉着脸过来，快靠近的时候又摆出勉强的笑容来——
林落对他们做过培训，既然是做服务业的人，那么在服务态度上就绝对不能差。
保持笑容是当小二的职业素养。
“把老爷子的东西都撤下去。”
小六的笑容变得真实了。
老头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难以置信，两只眼睛瞪得与铜铃一般大。
上下嘴唇蠕动着，声音都是颤抖的：
“小娘子，你，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的吗？”
“您吃太多了，再吃下去肚皮怕是要撑破了。”她是好意，决不能好心办坏事。
老头儿纠结片刻，叹息一声释怀了：
“也罢也罢，老头子我已经受用太多了。那就不要了。”
说着，朝林落背过身去。
一点都不像是释怀的样子。
齐小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嫂嫂你瞧瞧，我们这么帮他，到最后他都不记我们的好，反倒成了我们的错呢。”
比起云奶奶与小六小七，齐小乐倒是看得很开。
她知道她家嫂嫂是绝顶聪明又心地善良的，她家嫂嫂要做什么都是有自己考虑的，且比她考虑要周全多了。
轮不到她来质疑与操心。
老头儿羞愧掩面：“我……的确是我迷了，本就是我受了你家的恩惠，我不该如此。”
“还是个知错就改的，倒是不错。”齐小乐咯咯的笑。
把老头儿笑得有点儿臊，“别笑了别笑了，我要走了。”
林落问老头儿：“老爷子可有去处？您是小楼第一位客人，若是日后得空闲，请来小楼坐坐，热汤热茶是管够的。”
老头儿又绕了回来，“其实我……是流落此地的，也没什么去处，若是饭馆里有什么活计，可否叫我做做，我也不要工钱，只需要管吃管住便好了。”
小六低声嘀咕：“就您那食量，得做多少活管吃能赚回本？”
老头儿很尴尬。
可林落听罢，却是一口应下了。
“我们这儿缺一个守夜人，您若是愿意的话，便留在这儿。”
这倒是叫齐小乐诧异了。
她认真的打量老头儿，这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叫她嫂嫂对他如此宽容。
但齐小乐上上下下看了三四遍，都没看出老头儿哪里特别了。
至多，只有一双眼睛与她嫂嫂长得像一些。
老头儿对于林落的爽快也是有几分诧异的，但是在诧异过后，他欣然接受了林落的好意，乐呵的坐下，“就等我睡醒吧，我现在要睡了，你们谁也不要打扰我知道吗？”
语气也变得霸道起来。
小六小七两个对着老头儿的背影亮拳头，看样子是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齐小乐将林落拉到外边出去，问林落：“嫂嫂，你是不是看我们饭馆里没有生意，这才想做点好事？但这好事也不至于做得如此……”
要知道，此前林落可从来没有提起过要寻个守夜的人啊。
林落透过门，看着远处老头儿佝偻的背影。
语调突然之间变得轻飘又温柔，就像是越过肌肤轻抚骨头的风：
“小乐，他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啊？谁啊？”齐小乐与林落一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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