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英媛临盆,疼了三天两晚去。玉蕤当姐姐的,自然是这三天两晚都守在英媛身边儿。别说没敢合眼,便连水米都没怎么打牙。
待得孩子落地儿,大家放下了心,这便第一件事儿先好好吃顿饱饭去。
本就是空着肚子,加上连日疲惫,叫三丹她们连着灌了几杯酒,玉蕤便很是有些醉意了。
愉妃皱眉,“可是那会子瞧着,她也没醉得太过了去。否则咱们也不能放她随皇上一起走。”
三丹叹口气,“那是因为玉蕤定力好,在人前拼命忍着吧。待得出门,见了些冷风儿,这便反倒酒意上头,醉得都站不稳了。”
“不瞒主子,她途中要净手儿,自己下了车都站不稳当,还是奴才和落霞两个人儿一左一右扶着去的。便是奴才自己一个人,都扶不住她了。”
“可是她解手那当口,奴才和落霞也不好意思在身边儿守着。我们俩就在背雨的地儿说会儿话,边等着她……结果她都醉糊涂了,从净房出来,见了马车就上,当成是我们三个原本坐的马车。”
“可是她事实上爬上去的——是皇上的马车。”
愉妃一惊,“那御前那么多太监、侍卫呢,就没人拦着?”
三丹又叹口气,“自然是有人拦着。可是一来他们都认得是令妃位下的掌事儿女子,故此都客气,拦得没那么认真;再者皇上也一挑帘子见是玉蕤,倒没叫撵下去,反倒准她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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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日这晚掌灯时分,驻跸在畅春园里的皇太后,有些纳闷儿地盯着儿子。
他又来给她请安了。
虽说儿子至孝,同在宫里或者圆明园里住着的时候儿,必定是晨昏定省;若她单独驻跸在畅春园里,他也还是按着满人的老规矩:三日一小安、五日一大安。每半个月,至少还要亲为她侍膳一回。
可是儿子昨儿晚上下着大雨,都来一回了。她这会子单独在畅春园里,按说儿子今儿本不必过来了。
更何况,儿子这一脸上的——忧伤啊。
皇太后不由得皱眉,连抽烟袋的心情都没有了,索性推开了烟袋,叫众人退下,只有母子两个关起门来,在小暖阁南檐炕上对面坐下。
没有外人在,皇太后也乐得自在,这便也盘起了腿来,两只手按在两边膝盖上。
“皇帝说说吧,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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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是垂着头,没脱鞋上炕盘腿,反倒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依旧那么侧身坐着。腿脚耷拉在炕下头。
“后宫里的事儿,儿子都承皇太后懿旨。故此今儿,儿子也来向额涅禀报一声儿:儿子已经叫永寿宫官女子玉蕤,正式在令妃位下学规矩了。”
皇太后闻言也是一怔,“玉蕤?索绰罗氏、德保的那个丫头?”
皇帝都不敢看皇太后的眼睛,一径半垂着头,“正是。”
皇太后盯着皇帝,心下便也涌起一团子惆怅了。
虽说她现在已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心思自是都向着儿子的;可是她自己也年轻过,也当过不受宠的后宫,也忍下过那么多年的苦楚去……故此,她能明白儿子目下这一副模样儿,所为何来。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令妃她,跟你闹了?”
皇帝摇摇头,“没有。她一向最是识大体、懂规矩,便是心下不快乐,也不会跟儿子闹的。”
皇太后眉毛高挑,“她既然没跟你闹,你这又是一副什么模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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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皇太后来说,若这会子令妃闹了,她反倒要发脾气。终究那令妃只是个妃子,又是辛者库的奴才出身,皇上要宠谁、要赐封谁,都轮不到你令妃闹。
若是令妃闹了,她正要在皇帝面前,好好指摘那令妃一番。
从私,皇太后自是护着儿子的短;从公,她这些年来一直都想挑令妃的错儿啊。
可是……令妃却没闹。
她倒是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皇帝轻叹一声儿,“她非但没跟儿子闹,还给儿子送了一份儿礼。”
皇太后挑眉,“送礼?她给你送什么?”
皇帝轻叹口气,“呈上来。”
外头高云从小心翼翼地进来,手里提着个草篮子,上头用红绸子盖着。
高云从跪下,将那红绸子给撩开……只见草篮子里,一窝青草窠里,正乖乖趴着一只小白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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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也怔住,“她送你兔子作甚?”
老太太虽说贵为皇太后,可也稀罕这小白兔儿,忙叫高云从给端到炕上来,她伸手去轻抚着小白兔儿。
皇帝苦笑一声,“令妃说,因为儿子属兔。昨儿大雩礼毕,昨儿和今儿都下了雨,她说这是儿子得天眷顾,故此特为送了这只兔子给儿子当贺礼。”
皇太后扬扬眉,“倒也有些道理似的。”
皇太后继续抚弄那小白兔玩儿,从旁边儿抽了草来喂小白兔吃。可是小白兔却有点惊慌似的晃着脑袋躲闪,不肯吃那草。
皇太后恍然大悟,“我懂了,这是叫‘兔子不吃窝边草’!”
皇帝愁眉紧锁呢,却也忍不住扑哧儿笑出来了。
“是,额涅圣明。儿子也作如是想,心下便烦恼,唯有来跟额涅讲说讲说……”
皇太后也是叹了口气,“她竟是用了什么法儿,能叫兔子不敢吃这草了?”
皇帝长眉轻轻抖动,“……儿子猜,她怕是用黄连煮水,将这草泡过一遍去了。”
皇太后又是扬眉,垂首闻了闻,“可不,是黄连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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