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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局势大变。

去年郑国被四国之师围其新郑东门,被五国之师伐至郑郊。而今年,郑国先是于北制击败卫燕之师,后又以王师、邾人伐宋,入其商丘外城。局势翻盘了。

鲁侯息原本因宋人取邾田而对宋公与夷不满,而今郑国接连车翻了卫国、宋国两个大国,开始对包围网的各国展开报复。鲁侯息又有了退缩之意。

宋人使来告命。这次是真的求援乞师,而不是去年的得胜乞师。

鲁侯息闻其入郛也,将救之,问于使者曰:“师何及?”军队到了什么地方?

使者对曰:“未及国。”还没有到国都商丘。

鲁侯息怒,乃止,辞使者曰:“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难,今问诸使者,曰‘师未及国’,非寡人之所敢知也。”

宋君要求寡人一起为宋国的危难忧虑,寡人现在询问使者,使者却回答说“敌军还没有到国都”,这就不是我所敢知道的了。

于是鲁侯息停止了援助宋国的行动。

去年伐郑的五国,宋国商丘被围,卫国早败,而鲁国也不再援助,只剩下陈国与蔡国了。

陈侯鲍得宠于周王林,而蔡国又跟从于陈国,郑伯寤生说服了周王林,以王师为主力伐郑,并派使者请成于陈。请成,即请求和平,请和求和之意。一旦郑国与陈国息战,郑国就可以全力攻破商丘内城,立公子冯为宋君,再北伐卫国,郑国将成为东土之伯。

郑伯使节至陈都宛丘,而陈侯鲍不许。陈侯鲍之弟公子佗,字五父,谏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君其许郑。”亲近仁义而和邻国友好,这是国家可宝贵的措施,国君还是答应郑国的请求吧!

陈侯鲍曰:“宋、卫实难,郑何能为?”宋国和卫国才是郑国真正的祸患,郑国又能对陈国做什么呢?

遂不许。郑国与陈国未能停战,也因为这个缘故,郑、周、邾之师最后还是退出了商丘。郑伯寤生没能扶立公子冯,而宋公与夷在位一天,郑宋之间的大仇就不会消解。

今年秋暴发了螟灾,螟,虫食谷心者也,即是咬食谷心的螟蛾幼虫。在秋收登谷之际,暴发了螟灾,加上震动中原的大战,可以说春秋之际,天灾人祸不断。

冬十二月,宋人伐郑,围长葛,以报入郛之役也。长葛,位于郑国洧水之畔,棘泽之北,上游不远正是位于洧渊之北的新郑。长葛是郑国在东南方向的大门。宋国直接包围了长葛,对郑国疯狂报复。

伐国不言围邑,此其言围何也?久之也。伐不逾时,战不逐奔,诛不填服。苞人民,殴牛马,曰侵。斩树木,坏宫室,曰伐。

宋国伐郑很正常,但这次宋国围长葛就很特别。

古时伐不逾时——征伐不超过一个季节,在农闲开战,在农忙息战,农兵散归务农。

战不逐奔——战胜方不追杀战败逃跑的人,双方交战前下战书,约定日期,地点,以堂堂之阵开战,胜者不追,降者不杀。

诛不填服——战后诛杀敌军不杀已经投降的人。所谓杀俘不详,即伤天和,也浪费人力。

俘虏民众、驱赶牲口叫做侵;砍伐树木、毁坏房屋建筑,叫做伐。

宋国不仅逾时而伐,还围长葛,一直持续到明年。双方之间的仇恨很深了。

由郑国内战引发的中原乱战,时至今日,已持续了五年,先后将郑国、卫国、邾国、鲁国、宋国、陈国、蔡国、郕国、南燕国、成周牵扯进来。

郑国与宋国国都都被兵临城下,双方结下血仇。卫国两易其君,鲁国与周王摇摆不定,陈国以宋卫为凭而不惧郑,邾国夹于鲁宋,依附郑国。蔡国从陈,南燕听卫,郕国无畏。

与持续而一波三折的晋国内战相比,中原的乱战以郑国为中心,在短短几年愈演愈烈,将越来越多的中原诸侯卷入其中。

陈侯鲍这次没有答应郑国请成,导致了中原乱战还将继续。但陈侯鲍的选择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啊。公子佗说的“亲仁善邻”,但郑国作为新兴的大国,其扩张欲望最为强烈,并不是一个讲仁的安分邻国。

但在左传中却对陈侯鲍大肆批判。

君子曰:“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quān],从自及也。虽欲救之,其将能乎?《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蕰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三段,一是君子说,善不能使它丢失,恶不可使它滋长,这说的就是陈侯鲍吧!陈侯鲍丢失了善,滋长了恶。滋长了恶而不悔改,马上就会自取祸害。就算是挽救,怎么才能办得到!

意思是陈侯鲍马上会祸害及身,且无法挽救。这里还诞生了“长恶不悛”这个成语来形容陈侯鲍。

二是《商书》说,其出自《尚书.商书.盘庚上》。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盘庚》三篇。其中一段为: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汝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你们不向诸姓民众宣布我的善言,这是你们自生祸害,即将发生灾祸邪恶,而自己害自己。假若已经引导民众做了坏事,而又承受那些痛苦,你们悔恨自己又怎么来得及?看看这些小民吧,他们尚且顾及规劝的话,顾及发出错误言论,何况我掌握着你们生命的长短呢?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却用些无稽之谈互相鼓动,恐吓煽动民众呢?好像大火在原野上燃烧一样,不能面向,不能接近,还能够扑灭吗?这都是你们众人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不是我有过错。

所谓恶的蔓延,如同烈火燎原,难以扑灭?

三是周任说,周任,为古之良吏,在治国为政方面多有良言,有“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陈力就列,不能则止。”

这里周任之意为:治理国和家的人,见到恶,就要像农夫急于除掉杂草一样,锄掉它,聚积起来肥田,挖掉它的老根,不要让它再生长,那么善的事物就能发展了。

周任的这段话引申出成语“斩草除根”,意为除去祸根,以免后患。本是中义,后偏向贬义。

这里用时人的社会舆论,典籍的金玉良言,古名人的名言来指责陈侯鲍长恶不悛,他的恶犹如烈火燎原,难以扑灭,须斩草除根,才能制止恶的蔓延。

但陈侯鲍并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恶行啊,实在是让人一头雾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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