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简单地点头答应后，便带着几人进入点菜。
看着他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我又抽了口烟，不禁回想起曾经和老刘在这儿一起喝着酒说浑话的日子，老刘总爱调侃大胡子的美须和一顶锃光瓦亮的秃头，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女人明明是光秃秃的腋窝，却有着茂密的黑森林。
大胡子以前是老刘的小弟，两人从穿着开裆裤就已经认识了，老刘喝多了酒，总喜欢抱着大胡子的光头啃两口，然后抱着开始絮絮叨叨。他们以前比过谁流的鼻涕长，也比过谁尿的远，喜欢上课的时候做恶作剧，老刘总要当着女生的面脱大胡子的裤子，再到后来两人开始混世，又开始比谁敢独自去收保护费，比谁受的伤多，到最后大胡子蹲号子，老刘也退出了江湖，做起了生意。
大胡子深深地抽了根烟，眼神悠悠地望着我，低沉着声音对我说道：“你知道的，他就希望你能好好的上个大学的，你…”
我低着头对着隐约是黑色的地面吐出一口烟，而后眨着眼带着笑意抬起头来，轻轻咳嗽一声，平静的说道：“二本不是啥问题，我应该会去庐州学院，待个几年吧。”
大胡子深吸了口气，挺直着腰板，颤声说道：“够了，够了，三本其实我都觉得够够的了，二本够牛逼的了，当时我就觉得你肯定能上个大学的，不错，不错。”
看着他兴奋地表情，我却有些心情低落地说道：“可惜留给我的复习时间不够多，不然还是有机会冲一冲皖大的。”
“不错了，反正庐州学院也是在庐州，以后还能考研嘛，如果老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说着说着，大胡子开始叼着烟吸了口后，就盯着烧烤摊，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突然想看他抱着你头啃的样子了，嘴里还念叨着这鸭蛋怎么又咸，还有股酒糟味，当时给我笑的直接吐了。”想起那幅画面，一个在醉眼朦胧的在说醉话，一个笑着笑着直接开口大吐。
大胡子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地说道：“有过么？我当时应该喝懵圈了，都不记得这些事儿，我以后可得好好问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来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可听到他最后沉闷的声音，我的整张脸僵在了原地，一张笑脸却比哭相还丑，丑的让人生厌。
两两相望，却无言语继续交流下去，彼此之间都懂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蔓延，却也都懒得去用语言去表达了，多说无益，还不如从容面对。
“下一次再来，我会带一份让你满意的礼物而来。”我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屁股使劲地往天空弹出，看着它重重地落在地上，变得悄无声息，再无生气。
“等你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就已经足够诚意的礼物了，记得带去给他看一看。”大胡子一手扶着右腿，艰难地起身，慢慢地，努力地像一个正常人一般走向烧烤摊。
“不一样，还会有一份大礼的，很快了，再等等。”我也随之起身，看着他的坚强的背影，沉声说道。
大胡子支走徒弟，独自站在烧烤架前简单的摆弄各种串串，我蓦然起身，低着头穿过拥挤的客桌，没想到天才刚刚黑去，烧烤摊就已是满座状态，主要是年轻人为主，或许是高考刚结束，和三五好友一起聚聚餐，喝喝酒，还有些衣着简朴的中年汉子，七八个人，神色有些拘俗，尴尬地笑着回应彼此的对面人的玩笑话。
没再多看他们，我的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劳碌的工人们会选择烧烤配啤酒来解决饥肠辘辘的肚子么？倒不如S县小吃或者大排档这类有菜有饭还有酒的小饭馆来的实在和快意，最关键的还是便宜。
我摇摇头，不再关注，专心地朝着许建他们走去，阿龙正小声和季任强在说些什么，季任强只顾着低头抽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却始终没有下口吸两口。
我坐在许建身旁，刚想开口说两句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咆哮声打断了思绪。
“害，那孙老板一直都没把工程款给我，我自己都没钱吃饭了，更别说你们的工资，我也在想办法呢，关键是那孙子现在电话都不接了。”
“工头，你是知道的，我家孩子打小成绩就好，这次高考他说他发挥的很不错，你说我要拿不到钱，孩子怎么办？我吃不上不打紧，他得去上学啊，不能耽误了他的前程啊。”声音嘶哑且低沉，能听的出是一位满脸皱纹，老实墩厚的中年父亲。
“干嘛，在我面前卖哭，你觉得有用么？我现在拿不出来钱啊，你看看啊，也就是这儿我能赊账请你们吃饭，换别的地儿我连吃饭都像是在吃唾沫。”包工头一副大呼小叫的模样，指了指正在专心烧烤的大胡子，又指了指自己，瞪大的双眼和咬牙切齿的话语是凶狠，却也有着些许的无奈。
朴实憨厚的中年男子摘下了安全帽，低着头久久没有答话，包工头叹了口气，掏出一包烟来，塞在嘴上一根，正准备点燃，犹豫了片刻后，咬咬牙快速地将整盒烟塞进了中年男子的上衣口袋里，然后低声说道：“这烟我才抽了两根，你哦拿去抽吧，等钱一到，我立马打到你账户，不，我把现金捆起来摆在你面前，还有老刘老马他们都一样，你告诉他们相信我，我也在等钱，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你们跟我那么久了，我的人品你们也是知道的，不会亏了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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