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没有搭理江亨的假客气，双臂一抖，掌间阴邪之气大盛，他狠狠一推，夹黑带血的夺灵邪气向顾凌云的精魂扑去。
“当——”
巨响过后，邪气打在顾凌云精魂身上激起一阵灿白，却丝毫没有钻入其中的痕迹，反而迅速散灭殆尽。
伏在一旁的林非辰看见这一幕若有所思，低声对川子道：“原来元圣尊当年想尽办法，引导顾兄修出这个可以分离身魂的法术，是为了今日。”
风神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怎么会这样……”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手，又送出一掌。
“当——”
撞钟般地巨响随之传来，笼罩住精魂的灿白之气生辉熠熠，修习者们只觉得这道光晃得甚是刺眼，赶紧低头遮目，脸上却激动万分。
原来我中州是有能对付夺灵术之人的，虽然需要两个法术叠加使出，但总比毫无办法要好得多。
刚才听这邪神所说，今日连番对付西漠异人和夺灵术的法子，都是成牧提前安排好的。
不得不说他的脑子果然厉害，眼下自己都晕倒了，想出的办法居然还能几次三番救助我等，这般绝妙心计，无双巧思，总觉得有几分元圣尊的影子。
顾凌云身负锁魂术，生生扛下好几次夺灵邪气的侵害，见风神有些体力不支，他自信一笑，右手抖出一把利剑，左手连发飞刀，不停地招呼对手。
风神立即语形出一扇铁盾挡住飞刀，但没想到顾凌云仗着自己的精魂被护得严严实实，丝毫不怕对方出手攻击，拎着利剑越过铁盾，直直向风神刺去。
风神一面要防着他飞刀侵袭，一面又要想办法接住缠身的利剑，手忙脚乱间，身上的衣袍被割得破烂不堪，鲜血不停从裂口渗出。
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他虽疼得呲牙，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接着顾凌云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招术。
众人看得呆了，没想到这个穿着怪异，自信过头的男子居然可以在打斗时一心二用，挥剑如雨的右手丝毫不影响他左手疾出飞刀。
“南山阁里果然藏龙卧虎啊，不愧是元圣尊提拔起来的人……”
修习者们啧啧称奇，看到激动处居然大声叫好，忘了自己还中着蛇瘴。
成牧被冰寒之极的灰银文气冲击到陷入虚境，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目之所及是一片冰天雪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脚上传来刺骨的寒意，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光脚站在雪地里，身上除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衫，竟一无所有。
白袍不知道去了哪里，挂在胸前的甲字号也不见了。
“川子！甲字号！袍子！你们在哪！”
他在一片白雪茫茫中艰难地走着，大声喊了几下，却没有丝毫回应。
寒风凛冽，他只好裹紧身上单薄的内衫，拼命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神把灰银文气拍进我体内，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这里看着像是一个虚境，我得赶紧出去才行啊，大家都中了瘴气，也不知道林非辰和川子他们怎么样了，我想的那些办法能不能拖住甚至击败风神……
他越想越焦急。
不行，必须马上出去！
“你在找什么？”
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孩童含笑着从风雪中漫步而来。
“你在找这个吗？”
他双手一送，捧出一件白色长袍，长袍衣角翻动，似乎是个活物。
成牧觉得十分眼熟，忍不住问道：“这是，袍子？”
“袍子？”孩童眉毛一扬。“看来它现在有名字了，我只记得它本来叫皮影兽。”
孩童抖开白袍帮他穿上，成牧顿时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极目远眺，隐隐有一道光芒正在穿过皑皑白雪。
“这虫子也是你的吧？”
孩童单手提着一只镂空木球，甲字号正在里面安睡。
成牧困惑了：“我的东西刚才都被你拿走了？”
“是吗？”孩童有些诧异。“明明是你送我的。”
成牧一听更加不懂了，心想这孩子神神叨叨的究竟在说什么。
没等他开口，孩童又道：“那现在还给你也来得及。”
他单手一扬，木球飞到成牧胸前挂好，睡在里面的甲字号打了个哈欠，一副要醒过来的样子。
孩童单手在成牧胸前一推，虚境中飞动的雪花顷刻消融，尽头处，朝阳初升，洒下漫天金光。
璀璨，夺目，热烈。
成牧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吸收这股力量，心底的寒冷一扫而光，体内灵力充盈，微微催动时，只觉得更胜从前。
孩童俯身一拜，姿态恭敬谦和：“语形三境，你修成了。”
“这样就修成了？”
“你甘愿冒险，舍身维护中州安危，面对强敌毫无惧色，世间道义莫过于此。要是这样都修不成文以载道，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成牧叹了口气：“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维护什么中州安危，只是想给小夜和丹枫报仇。”
孩童微微一笑：“那你没有想过救人？”
成牧点点头。
“不论从哪里出发，不论为了何种目的，你做到了，这就够了。”
“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
成牧一时间有些语塞，他想说“其实我很胆小，遇到事情也会害怕退缩，我只想过简单普通的日子，并不希望去肩负什么重任”。
但是他没有说，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回想起小的时候，曾经也是意气风发，曾经也有壮志凌云，可是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境却变了那么多。
孩童笑了笑：“你我都很普通。世间并没有什么伟大的人，只是有的人做了一些不平凡的事。
等到很久以后的将来，当中州人从史册中的某一页读到今日发生的种种，或许会感慨一句，原来当年有一名伟大的少年，曾经为击败夺灵术倾尽所有，不惜以身冒险，而他选择动手的这一日，改变了中州的历史。
但此时此刻，对你而言，今日不过是为兄弟报仇的一天。”
成牧心中顿时澄明如昼。
“请问，你是谁？”他问道。
孩童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尘归尘，土归土，万物生灭自由我……”
他背着手，口中哼哼唱唱，像一个老者，又像一个少年，慢悠悠地走进一片金光灿烂中，消失不见。
“快看！成牧醒了！他醒了！”
成牧听见耳边有人在欢呼，也有刀剑交错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挥手撤去保护自己的圆球，落在地面。
“风神。”
他盯着眼前这个浑身染血的异人。
“是时候把你写进史册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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