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散。
有些人回了家，有些人却已经没有家了。
揽舟院里，静得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在凌清的世界里，静得连这些声音都没有。
她跪在床榻前，神色沉静，只是眼眶微红。
萧衍来了，直接在她身边跪了下去。
李善排在其后。
这点动静也不足以让凌清把，一直盯着凌承天的视线挪开。
徐安和多日在忙碌嫁妆的金花，一起去准备后事了。
其实在很早之前，凌承天就已经叫他们两人准备好了那些东西，所以，现在直接拿出来挂上就是了。
红绸被收起，唯有白绸在冬风中，微微飘荡。
散去没多久的宾客，都纷纷在同一时间收到凌承天已经病逝的消息。
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琛，在回去的半道又折回了凌府。
还有于子协。
还有一些不知姓甚名谁的小商户。
笼统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几人。
他们都止步于大门前，再次被徐大正和徐小正送走了。
于子协走之前，还在凌家大门口站了许久，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走了。
悄声悄息。
夜半，徐安回到揽舟院院内。
“姑娘，灵堂已经备好了。”徐安在凌清耳边淡淡道。
这淡淡里，又藏着沉沉的哀伤。
“时辰到了，再把父亲送过去吧！”凌清垂着眸，语气和神色无半点一样，依旧沉静。
“是。”
“热水搬进来，我来给岳父梳洗。”萧衍忽而道。
徐安一惊，未作声，而是等着凌清的反应
两息后，凌清感激不尽道：“多谢。”
“徐伯，架起屏风。”凌清转而又对萧衍道：“我在屏风外帮你。”
萧衍点头。
徐安去安排了。
萧志源和尹代芙去了灵堂督促。
一切准备就绪，屋内就只有萧衍和凌清两人，李善也退避三舍。
凌清看着屏风上，萧衍的影子。
动作轻柔又孝顺，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两人配合默契。
都不用他呼喊，凌清都能知道他想要换什么。
两个片刻后，凌承天已经换好了寿衣。
凌清绕过屏风，再次看向凌承天那张和蔼的面容。
他就像在睡觉，可那苍白的面色让凌清骗不了自己。
门被敲响了，是李善。
“你们忙完了，就先出来吃些东西，不然熬不了几个晚上。”
凌清打开门，门外站着李善和徐安。
“徐伯，你可吃了？”凌清问。
“吃了。”徐安并没有胃口吃东西，却还是撒了谎。
“那就麻烦徐伯看着爹爹，我和萧世子先去吃些东西。”
徐安忙应下。
心里头又伤心又欣慰。
伤心是凌承天走了，欣慰的是凌清知道，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懂得要先爱护自己的身体。
两人随着李善去了膳厅。
三人相对无言而坐。
“吃吧！”凌清说了一声，拾起碗筷吃了起来。
萧衍和李善下意识相视了一眼，也都执起筷子。
一场晚膳，以静默开始一直到结束。
凌清吃饱了，漱了口，吃了茶。
见萧衍和李善也吃好了，她便开始了讲述起，明日可能会发生的事。
可她却先道：“萧世子，昏事不用进行了。”
“嗯，这是必然的。”
必然？
凌清没有对上萧衍投来的视线，只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看。
今日，爹爹好像没有喝药了。
还是说，就算今日继续喝药，也没有用了？
“我，尽力了。”李善突然道。
凌清听到李善的话里，带有几丝愧疚，她淡淡笑道：“我该多谢你，让爹爹看到我长大了。”
李善垂眸，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气氛，沉了下去。
“明日，凌府可能会乱。”凌清转开话题。
“我已经派了兵，将整个凌府都守卫了起来。”
“不，你应该叫卫夏，现在就去把通道挖通了，通往梅林村的那条通道。”
萧衍点头：“今日我就叫他们去挖了，这时候，应该把那通道都清理了一遍。”
“多得你之前，把去往无名山的通道给炸埋了，不然想要那么明目张胆的挖，很困难。”
“通往大海的通道，也处理好了吧？”凌清问。
“都处理好了。”
“城外那里？”
萧衍沉吟道：“前些时日，我找到了那些被陈昌藏起来的人，就是以前凌家的那些奴仆，足有两百余人。”
“我也在去往北凉国的路上，查看到官道上和野路上，有许多马蹄印和车辙印，人数应该不少。”
凌清冷笑：“怪不得钱融今日那么大胆，这般不把我爹爹放在眼里。原来，是知道这个时候，今日能到！”
“放心，父王也带了兵来。”
凌清沉默了片刻，说：“你们都来了，西北境可还能安稳？”
萧衍意外凌清的顾虑，他也不瞒道：“迟早会乱，就让它提前乱。”
这样可顾得来？
凌清狐疑，独城这边的乱没那么快可以安定。
“独城恐怕会守不住。”萧衍道。
“我知道。”凌清就是知道，所以才会想要把通道都被挖了。
“不过，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得到独城的。”
凌清望向萧衍，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便不作声的等着他的下文。
“我找到了长润了。”
凌清下意识的抓住萧衍，放在桌上的手：“你，在说什么？”
萧衍被抓住的手僵住了，也并没有要抽回来的意思。面色也无异色，而是笑道：“我前日在去往北凉的半路上，收到长润传给我的信笺。”
“他正在北凉要塞，为了防止伤口裂开，所以回城拖延了那么长时间。”
“哥哥，什么时候会到家？”凌清呐呐道。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可实际是，她哭都哭不出来，别说笑了。
萧衍也不确定。
现在，凌泽应该还不知道凌承天的死亡消息，加上要顾虑身上的伤，估计也需要两三天。
“也就这几天吧！”
萧衍的回应，让凌清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到了明日，全独城都会知道自家爹爹的病逝，
那么，也会在明日，传到城外，传到别国，传到全世界。
哥哥，也就会提前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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