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天边传来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爽：“假仁假义！小黑龙，你若是现在投降，或许还可看在你家老祖的情面上饶你一命！”
黑龙并没有回答，他像是疲惫至极得连头颅也无力抬起，只能耷拉着脖子发出细细的喘息声。
数息之后，他似乎攒够了力气，一寸一寸抬起皮开肉绽的脖颈，吃力地飞向天空，然后张开嘴：
“——————————————”
高亢的龙吟灌入众人耳中。这声音中有凄厉的怨恨、深沉的痛楚、还有不甘的怒火，却绝无半点屈从之意。
不过，在杨钰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这也就意味着死亡。
关于这一点，也许黑龙才是最清楚的。然而他还是这么做了。
仙盟众人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头出身显赫、不可一世、野心勃勃偏偏又有些志大才疏的黑龙凄惨地步入死亡。
谁也没有想到，在落到山穷水尽的田地之后，他的表现反倒开始令人刮目相看，不但顽抗到底，而且为了庇护部属竟愿意以身代之！
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人相信这黑龙就是之前那无耻之极又自尊自大的申鹄所化。
这条黑龙终究没有那么不堪，他最后的表现让他的垂死多了几分悲壮。
这也许就是仙盟修士们沉默的原因。
“——————————”
黑龙的声音让庄凡想起曾看过的一些资料，有些活了许多岁月的庞大生物，比如鲸鱼，会在临死前前往自己的坟墓，一边歌唱一边死去。
黑龙的样子倒与那些传说有几分相似。
他摇摇欲坠，犹在不停地奋力发出长吟，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将要死去，或许他的力气快要用尽，他的声音渐渐由高亢与愤怒变为悲伤、失落、绝望，悠长而低沉的龙吟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青莲山诸峰之间，像是巨兽临死前的悲鸣，又像是为自己而奏响的挽歌。
凄凉的龙吟甚至越过近处传到了遥远那些模糊的山峰，却只传回一些轻微得无法辨别的风声。
“申君。”张歆张开眼喃喃叫了一声。
“申君！”黑衣魔修们更是红了眼。
“哼！何必在小爷面前惺惺作态，青莲剑派何辜被你们杀得满门尽殁，如今你们还不知悔改，那便血债血偿罢！”黑龙的不屈让银盔小将大为光火，这次他连弓也不拉，只不屑地抬手打了个响指。
辉煌的金光又从东方应声而至，毫无疑问，这一次金箭将会把垂死的黑龙与另外几位魔修彻底打成筛子，他们的愤怒、不甘、惊恐只能永远停留在脸上。
所有人都如此确信。
一团旋涡状的黑雾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黑龙身前。
突兀得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何时到来，是谁发出。
只愕然地看它缓缓旋转，在将数百道金光如泥牛入海般尽数吸入，然后又迅速消失。
没多停留一秒，没留下任何痕迹。
黑龙依然躺在原地奄奄一息，魔修们则惊疑不定、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在小将如此声势惊人的攻击下，战天峰上却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因那团犹如幻象般转瞬即逝的黑雾。
“孽龙！你不守着你的青莲山，竟要来回护这不成器的子孙么？”
严厉的问责声如天降怒雷般轰鸣于整个山谷，惊起无数飞鸟。
无人应答。
山谷中只有一遍又一遍回响的怒喝。
仙盟修士们因此产生了些小骚动，但很快就平息；魔修们则有些惊惶无措；而黑龙，他终于力竭，重重摔落到被黑血浸得泥泞的地上，仅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微不可察的抽搐。
青莲山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来自西北的风阵阵吹来，拂过脸上有些微热。
“咔嚓”。
不知是哪里掉下了碎石，细小得有些渺茫的声音惊扰了这片有些压抑的寂静。
“有……有什么东西……”仰面朝天的韩采玉蹙着眉头有些不安地说道。
背上的韩采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显露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一向静静伏在庄凡背上的她忽然将身子撑起，像是要站起来。
“嗙”，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细响，碎石终于落地。
庄凡有些茫然地看着西北方。他的视线穿过数里外低矮的百炼峰，越过几座不知名的小山峰，然后便是周围那一圈永远无法看清的青莲山诸峰。
自庄凡第一次看到它们时，高大连绵的青山们就藏身于阳光也无法穿透的深重雾气中，朦胧、静谧得像是远离尘世。
如今这些青山似乎抛弃了原本的矜持。在朦胧的雾气中，巨大的山体像是要苏醒过来般微微地震颤着，一块块巨大得堪称山峰的巨岩不断地从它们身上“咔嚓”碎裂，坠落千丈，然后传来阵阵淡如云烟的细响。
山岩坠下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而青山们的震颤也越来越剧烈，远远望去，绵延的山脊线在转眼间已像拥有了生命般开始扭动起来。它在连绵的山脉中时而高高耸起，时而向下深潜，片刻不停地沿着山脉向东南蜿蜒而行，忽尔冲天飞起，竟与巍然的山脉剥离开来！
“呼——”，一阵大风将从彼处吹来，带来灼热的气息。
“————————”龙吟震鸣九天，仿佛要撕裂苍穹。
史无前例的巨龙翱翔于天际！
它的身躯长得仿佛能绞住大地，它的头颅大得仿佛足以吞掉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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