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门的那一幕，沈轻灵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等她到府衙里的时候，正好撞见柳修武躲躲闪闪地出门，便二话不说就提裙迎了上去。
她猛地揪住柳修武，反手就将他扣在了院墙上。
映秀吓得连忙左右看了一圈，跑过去将院子的大门给栓上了。
“阁、阁下可不好动武……”柳修武期错开视线，期期艾艾地说道：“这里是扬州府衙，阁下若……若是动武，在下只消大喊一声，立马就、就有人来！”
沈轻灵并不怀疑吴云生和柳修文所说的，柳修武看他们如看陌生人，可刚才就在她跨入院中，与柳修武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她确定柳修武是认识自己的。
“你猜我为什么找你？”沈轻灵故弄玄虚地问道。
柳修武哆嗦了两下，梗着脖子不说话。
这样子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沈轻灵欻欻两下用暖炉的带子将柳修文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又拎着他往屋里走。
进屋后，更是不给柳修武反应的机会，直接将他摔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开口，那我只能用一些非比寻常的手段招待你了。”沈轻灵让映秀关门在外头守着，自己这拖了把椅子，跨坐在柳修武面前，气焰嚣张地说：“当然，要是你能在我手底下熬过去，我倒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你。”
沈轻灵自问是没有见过柳修武的，从前闹市相遇，柳修武的眼睛已经被剜了，就算柳修武跟沈轻灵一样是重生归来，他也不应该在第一眼就认出沈轻灵。
那么还剩下几种可能。
要么是柳修武在沈轻灵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沈轻灵，且沈轻灵当时做了什么，震慑到了柳修武。
要么……
前世柳修武在被剜双眼前就见过沈轻灵，而今重回旧时，他自然能立刻认出沈轻灵来。
两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沈轻灵今天都不能让柳修武糊弄了事。
“你要做什么！”柳修武不断往后蠕动，眼瞳因为害怕而放大，脸色煞白，“我告诉你，我是詹王爷手底下的幕僚，是王爷钦点过来，在任知州身边协助办案的佐事！你若敢动我，必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轻灵挑眉，露出不屑的神情，问：“你认为我会怕他？”
这个问题，其实能帮助沈轻灵确定柳修武的情况属于哪一种。如果柳修武当真与沈轻灵情况一样，那么他就应该明白沈轻灵的身份是不怕詹王的。
柳修武的神色在短时间内经历了畏惧、惶然、丧气等多重变化，最终他认命似的垂下头，对沈轻灵说了两个字。
救我。
“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叫陈李。”
“因为我梦里能见鬼，所以詹王爷将我留下了，并令我日日昏睡，以窥见更多的将死之人。可我是肉做的，久睡之下，必然心力交瘁。”
“只是等我到扬州后，不知怎的就再也梦不到人了，不得已之下，詹王爷才让我留在最后梦到的一个人身边，一旦我有了什么新进展之后，需要随时向他汇报。”
什么运气好，什么恰巧碰上契丹死士、找到秘钥，其实全都是这个以为自己叫陈李的柳修武在梦里梦到的，而那些被他梦到的人，都将死于他梦境中的死法。
无一例外……
不。
还是有的，他眼前这个有着金刚怒目的娴静女子就是例外！他只看到了她居于皇宫，受封为皇后，却没有看到她的死相。
或者说，他来不及看到她的死相。
因为在接连梦到她三日后，梦停了。
“我不能再回到那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日子了，在那样下去，我一定会死。”
“你可以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那么多人里面，只有你的死相不明，而且我在靠近你之后，再也没有做过梦了……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回去……”
说到最后，柳修武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形容疯癫，眼瞳涣散。
鉴于自己重回元德三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属于神鬼玄论，沈轻灵倒是不怀疑柳修武嘴里说的。可是这么一来，不就代表着前世柳修武是梦到了她的死相，才会当街说出那般如箴言般的话吗？
那么今生他没能看到——
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改命？
沈轻灵脸色半点不变，仿佛早就知道柳修武说的这些。而等到柳修武神色大变时，她再次发挥了忽悠人的特长，温情脉脉地俯视着柳修武，说：“你信我？既然信我，便得说实话，否则叫我如何救你？”
“我说了，我已经全部说了。”柳修武红着眼睛，一把揪住沈轻灵的衣袖，恳求道：“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詹王爷，我知道不对劲，我保守了秘密，我只想在扬州苟活下去……皇后娘子，救救我。”
皇后？
什么皇后。
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的沈轻灵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慌张，她可不当皇后，从前不想，如今不屑！然而柳修武前头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后面就没必要说谎。
换而言之，她还是难逃称为笼中鸟的命运？
冷厉在沈轻灵的脸上一闪而过，她深呼吸调整情绪，再次露出玄之又玄的表情，说：“好，我可以救你，我甚至能留你在身边，但你需要将你过往做的梦，悉数告诉我。”
李章这个混账小子相当不老实，在当时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候，都没有泄露过柳修武的存在，足以见得他十分珍视柳修武的这份异能。
同时李章也深谙过河拆桥之道，一看柳修武失去了用处，便直接扔在了扬州，只等他什么时候恢复，再拈到身边用着。
“我不要死。”柳修武逐渐镇定。
“嗯，你不会死。”沈轻灵翻手解开柳修武手上的绳子，“你也不必再做梦，消耗自己。你不叫陈李，你是柳修武，是城中大夫柳修文的哥哥，于承德八年时，赴京参加贡举的途中失踪。你的母亲如今病危，只等着见你最后一面，你可愿意去？”
趁人之危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沈轻灵也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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