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场子，周围那么多赌客看着，传出去他的脸面挂不住。
“你别和老子扯开话题，我今儿是来找你算账的。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背后有什么人，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我看你是活腻了。”
缺三一个劲陪着笑，弓着腰，满脸殷勤谄媚的样，“不敢不敢，您可是堂口的冀大爷，舵把子的兄弟，别和我个小蚂蚁一般见识，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啊，哪儿敢阴您啊。当时我也是看您太痛苦，想帮您松快松快。我可是一番好意！”
这事说来也是奇怪，何令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染上了大烟。
之前他在缺三赌场玩骰子的时候，突然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缺三把他带去休息，却是把他带去了大烟馆。
何令冀闻到烟馆里的味，就像闻着血的狼，立马就抽上了，然后飘飘欲仙、醉生梦死起来。
他在烟馆呆了三日，后来蒲乡长冲了进来，把他抓了壮丁，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他苦思冥想谁害他染上的大烟，却怎么也想不到，最大的嫌疑就是缺三。
缺三在街上最大的酒楼定了一个大包间，开了坛新酒，亲自给何令冀斟上。
“大少爷，您这大烟是真戒掉了？”
缺三眯了眯眼睛，试探的瞟着何令冀，何令冀仰口把酒灌下，畅快的长吐口气。
“怎么，听你这口气还挺惋惜？”
缺三哈哈一笑，“您说笑了，我只是想说大少爷好毅力，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何令冀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他在家憋得实在太久，嘴里淡出个鸟来。
“其实要我说，大烟这玩意本来就是让人忘却烦恼的东西，也没多大坏处，最大的问题就是费钱，吸上就断不掉。不过凭大少爷的家世地位，就算没戒掉，这点大烟钱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何令冀冷哼的耸了耸肩，抢了他拿着的酒坛，直接倒在饭碗里，大口喝。
“要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抽。”
缺三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自嘲道，“我哪儿有这个福气，平日也就混个温饱，可抽不起。大少爷生来就是享受的命，对自己何必那么严苛，老话说人要懂得及时行乐。”
缺三细致的观察着何令冀的神情，谨慎的坐到他身边的凳子，压低了声音，“我这有最新的货，比您之前抽那玩意刺激多了，大少爷想不想尝尝……”
何令冀没有立马怒斥或者反驳，缺三一下看到了希望，暗暗露出一个奸诈的诡笑。
“这位夫人，里面真的有人了……”
伴随着一阵争论声，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震动。
大太太赫然出现在门口，凶狠的瞪着缺三，朝身后带来的几个手下下了声命令，“给我狠狠的打！”
四五个男人便冲进包厢，抓住缺三开始拳打脚踢。
缺三反应迅速的一个挺身想要跑，却被扯住后领抓了回来。
缺三是个地痞流氓，打架这些事遇得多了，身手很好，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一番较量还是落了下风。
大太太也没干看着，直接走向何令冀，二话没说，一个清脆的巴掌甩了上去。
“你要是再敢碰那脏东西，我就把你腿打断绑在家里，永远别想出门！”
何令冀是大太太的心肝肉，这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那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掌心像烧的滚烫的火炉，眼睫毛都在发颤，却坚定着不让自己心软、心疼。
因为这个脏东西，他差点毁了自己，而她为了救他，把何令默卖了，成了一个令人唾弃的女人，大爷一辈子都会记恨她。
这次的代价和教训实在太大了。
晨起凉风习习，院里的柳枝随风飘摆着，街上热闹的赶场声杂乱的传进耳朵里。
吴梦坐在柳树边的秋千上荡秋千，赵根在前面忙，也没人推她，自己踩着地面荡起来，一会就觉得没意思。
起身去了前面的诊所，瞧着大门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全是背着背篓上街买东西的人，路两边或蹲或坐挤满了小贩，有的支了个小摊，有的直接把货物摊在地上，吆喝着行人看一看。
王水福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出现在街上，格外抢眼。
女人们个个面色凄凄，有的还不停掩面啜泣着，腕上都挂着包袱，引得许多人议论侧目。
吴梦靠在诊所门边看街景，高举起手朝王水福挥了挥，王水福便加快了脚步。
“水福哥，你这是干嘛呢？这些人是谁？”
王水福脸色促狭的瞟着周围指指点点的视线，抓着脑袋凑到吴梦身边小声说起来。
“昨儿大太太请了个大夫给大少爷调理身子，结果大夫把脉后说……大少爷的身体常年虚耗，以后怕是再难有孩子。大太太气的发了好大一顿火，说都是屋里那些姨娘闹得，就把大少爷房里的人全都赶出来了，让我去安置她们。”
吴梦唏嘘的吐了一口气，大太太最想要的就是孙子，允许何令冀把一个个女人往家里带，也是为了多生孙子，结果这么多年，还是只有长念一个孩子。
这下查出何令冀身体有问题，大太太哪还容得下那些女人。
“大太太说，生不出孩子留在家也是浪费粮食。”
吴梦拈了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把包着麦芽糖的纸包伸到他面前让他吃，王水福只是摇头。
“那你怎么安置她们，把她们送去哪儿？”
王水福回头瞧了眼垂头丧气的女人们，叹了一声，“还能送去哪儿，回娘家呗。大少爷每人给了五十块钱，也够活好几年的了。”
吴梦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全都是貌美如花、韶华正好的女人，却因为何令冀落得这个下场，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了。
吴梦又站了一会，正准备回后院，左肩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冯团却笑着从右边跳出来。
“多大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来干嘛，有事？”
吴梦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抬步往后院去，想着冯团来了，就又坐到了秋千上，让冯团在后面推她。
“就是想姐姐了，给你带了礼物。”
冯团站在她背后使劲，推的一下比一下高，吴梦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双手紧紧抓着绳子，感受着身体悬空的刺激感，激动的叫了起来，越高越痛快。
“什么礼物？我看你两手空空，礼物揣哪儿的？”
“等会有人送来，我特意让人送到这，让姐姐先选。”
吴梦正玩的开心，送礼物的人就到了，是之前在冯团家见过的何家丝绸铺的伙计，端着的是一摞新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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