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秦冕这边一片死寂。
通话里, 唯有女孩子尚在抽噎的声音。
半晌, 舒灵也听不见那边说话, 连呼吸都捉不到, 她又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已经成年了。”
“哪怕没成年, 我也有喜欢男性的权利。”
“我以前也不知道会喜欢谁, 更没想过会喜欢你，可是就是喜欢了，我有什么办法。”
秦冕：“……”
她突然表白的举动, 无疑对他冲击很大，其实今晚，他早已模糊感受到了对面小姑娘的情绪, 可是他没想到, 她居然这么沉不住气，猝不及防就把什么都倒了出来。
“反正我豁出去了。”
“秦冕, ”直呼过男人名字后, 舒灵莫名害羞, 她挠了两下红彤彤的脸颊, “我不想当你的狗了。”
“我要做人。”
“女人。”
“妈的……”又疯狂羞耻起来, 用气声吐槽自己：“这是什么话啊。”
吐槽完又一字一顿纠正：“女的。”
此时此刻的秦冕, 仿佛在某个趴体上，被劈头盖脸喷了一身彩带和雪粒，有点狼狈。
人都会因为这样的事不知所措, 甚至是产生一种不设防的不适和恼火, 可很快，他们不想扫兴，就会顺其自然地大笑起来，欢呼着跳进光怪陆离的舞池。
说实话，他对跳舞并不擅长。
秦冕注意到女孩用了“狗”这个字眼，有些疑惑，问：“谁把你当狗了？”
“你把我当狗。”
“……”
“这个字不好听，也别形容你自己。”他认真指正她的心态：“为什么不用好点的比方。”
舒灵：“那你说啊。”
“伯乐，千里马。”
“……马，”舒灵噫了一声：“恶心，鬼父用来形容你挺贴切的。”
秦冕秒懂：“……”
她整天在想些什么。
他还发现，前几分钟还在悲恸大哭痛诉衷肠的女孩子，这一刻已经并无负担地开起了玩笑。
到底是年轻，情绪转变神速。
也许那个告白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他如是想。
但我们知道，FLAG立起来就是为了被打脸的，下一秒，舒灵回到主题：“
“你当不当我男朋友嘛……”
她撒起娇来，“呜……你不要转移话题！”
和直播间完全不一样的声调语气，如果在那里是年轻无畏的倨傲狂妄，那么在他面前，就是糯米点心一般的嗔嗲。
俗称：斩男音。
直男真心吃不消这套。
秦冕一时半刻无法给她具体的答复，这点他很清楚。
任何事情都必须是规整的，谨言慎行，男女关系也该如此。
他必须告知对方，他们之间的不稳定因素，以消磨她当前一脑热所产生的那些不理智因素。
“我比你大了快十岁了。”他说。
“我知道啊，百度百科有。”
“……”
“我是你上司。”
“办公室地下恋也太刺激可爱了吧。”
“……”
“我在魔都你在金陵，我们异地。”
“我可以去魔都啊，住在你那里都可以的，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住，我就住在你家附近，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好不好，我明天就行动。”
“……”
“你有过感情经历吗？”
“没有，”她还自豪起来，骚话连篇，把自己形容得宛若一颗成熟在即的小水蜜桃：“软嫩多汁，鲜甜可口。”
“……”
“你有吗？”舒灵忽然问。
“你觉得呢。”
“你和……那个陆瑠，”她支支吾吾：“睡过吗？”
“……”
“你是不是睡过很多漂亮小姐姐？”
“我和她是发小，”真想把她脑子刨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黄色：“没睡过。”
“切——”她居然一副失望鄙夷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有钱人都睡过很多美女呢。”
“……？？？”
舒灵突地惊觉：“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已经在考虑我们俩以后的感情发展了啊？”
秦冕：“我在提醒你冷静。”
“我很冷静啊。”
“你很不冷静。”
“我冷静了好久，才导致今天爆发，”她像个搞传销洗脑员：“你也别冷静了吧，冷下去会憋坏的，你就跟我谈恋爱嘛~我哪里不好啊~答应我嘛~”
“……”
又是这种有着棉花糖一阵阵倾轧在耳膜之上的，绵软触感的腔调。
秦冕胸腔起伏了一下。
“爸爸……”
“爸爸……”
“求求了，爸爸……”
她弱声弱气地唤起来，像只睁着水汪汪无辜眼的小奶狗，在摇尾乞怜。
不是不想叫爸爸了吗？
聊不下去了。
不折不扣的作弊开挂，骗吃骗喝骗打赏这么久，她早已摸清他到底吃哪一套，他内心深处的癖好，她滚瓜烂熟了然于心。
秦冕没来由地想起一部曾经看过的片子，洛丽塔。
“给我一次机会……”
“巨轮我不要了，航母也不要了，”她不知真哭假哭地抽起了鼻子，泫然欲泣的拿腔：“我什么都不要了，就只要爸爸。”
“我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直播都心不在焉，魂不守舍，除非爸爸出现在直播间里，我才又有了生命……爸爸不同意，我真不知道怎么直播下去了……”
她居然把刀子藏在软和的棉花里，威胁起了他。
秦冕喉头微动，发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
“舒灵。”他叫她名字。
“嗯。”嘟囔小气音。
他憋了很大一口气：“我考虑考虑。”
“嗯——？”女孩回光返照：“你考虑什么！考虑当我男朋友吗？”
秦冕停顿两秒：“嗯。”
“我好开心啊！你一定要答应我！”小姑娘瞬间破涕为笑，跳起来，手舞足蹈，后知后觉会吵到楼下，才扑通一下坐回原处，用尖细的气声，轻轻地，温柔地说：“我爱您。”
明明隔着电波，可那小嘴仿佛真的贴在他耳边，呵气若兰，小心翼翼。
还用了“您”，一个敬称，更显禁忌感。
秦冕沉醉其中，竟然不自知笑了起来。
察觉后立马收敛，旋即觉得自己变态。
活到这么大，秦冕这等家世才貌，跟他示爱的女人自然不在少数，各种类型前赴后继。
他从没遇到过舒灵这个套路的，还意外受用。
怕真失了心智，他干巴巴地把舒灵哄得挂了电话。
叹了口气，他回了厨房，继续喝水，恐怕真的一夜都睡不着了，秦冕单手撑头，拿出手机，翻了会新闻网页，突地想起一个事。
他打开邮箱，找出舒灵曾经的一份个人简历。
首页有她的一寸证件照，他把它放大，女孩神采奕奕，透亮如水的眼光，似穿透了屏幕，直入他心底。
笑容也极具也感染力。
否则他为什么也跟着嘴角轻扬？
不是，他在笑什么啊。
似与自己置气，秦冕眉心紧锁，啪一声重响，把手机倒扣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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