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此刻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原本是河水里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动。他没想到，有张无形的大网将他包裹在内。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瞒天过海，可这个世界远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从头至尾，他都被秦国所完全掌控。
不光是他，连带着萧何也是。
“曹君，你可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扶苏面色阴沉，而后小声说道：“皇帝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光是曹君，连带着曹氏和萧氏三族都在监视之中。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赵歇便是曹君的明日。所有与曹君有关的人，都将会死！”
曹秀听着这话，心里也是无比胆寒。他知道扶苏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事其实他也早早就已知晓。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做了。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被秦国所知晓。
“皇帝不杀曹君，的确是因为曹君还有价值。但更重要的是皇帝惜才，知道曹君是不世出的能臣，所以就想着收为己用。他令长公子接触曹君，也是希望曹君能尽早归顺秦国。包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为了逼迫曹君做出选择。毕竟这些反贼全都被诛杀，势力也都被清洗，曹君又能如何呢？”
“如此看来，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曹秀自嘲的笑了笑，冷然道：“也就是说，其实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以这么说。”
扶苏平静点头。
曹秀则是眼眸中闪过抹杀意，低声道：“若是我现在杀了你，又当如何？”
“且不说曹君并非我的对手，就算曹君真的能杀了我，也逃不出栎阳。在曹宅四周，皆有暗中埋伏的探子，并且是日夜监视着曹君。我若是死了，那么皇帝便会下令。所有与曹君有关的人，必定是杀无赦！”
“也就是说，我没的选择？”
“是的。”
扶苏轻轻点头，继续道：“曹君有大才，完全能够在秦国一展所长。曹君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曹君可曾想过，想要做到这事有多困难。更重要的是，项梁等人可都非善茬。他们皆是别有用心，纯粹只是在利用曹君。妄图推翻秦国，复立六国。”
扶苏见曹秀不语，当即是乘胜追击继续道：“更重要的点，曹君心性素来质朴。恕子都直言，曹君就算真的能推翻秦国并且坐上九五之位，以曹君的心性也难以胜任。身为皇帝，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曹君心性质朴，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
“另外还有件事……”扶苏顿了顿，劝诫道：“曹君能力出众，却是相当爱惜黔首。若是真的要推翻秦国，必然会导致天下大乱。到时各地烽火四起，不知道曹君能否令亲眷安然无恙？他们很多人或许都会死，到时曹君又当如何？”
曹君望着他，一时间也是沉默以对。说实话，小苏说的还真没错。他对自己也算是有些认识，他的确是不适合成为皇帝。他本来想着说靠着后续战事，慢慢成长起来。毕竟这皇帝的位置，很多人都曾做过。比如刘邦，比如乞丐出身的朱元璋……他们都行，自己为何不行？
不说别的，最起码也得试试看。只不过，他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他精心谋划的一切，结果全都在秦国的监视之中。这就意味着他根本没得选择，若是他不从，那么他很可能是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
就如小苏说的这样，他现在没得选择。他如果不从，必定会触怒秦始皇。他的死活倒是其次，却很可能会令萧氏曹氏被诛杀。既然都已经摊牌，就不可能再留情。
所以，他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扶苏顿了顿，见他沉默不语便继续道：“其实，曹君的能力我们都知道。曹君的顾虑，我大概也都知晓。无非就是担心二世继位后，很可能会利用此事诛杀曹君。可若是长公子能够继位，以他的心性必然不会对曹君如何。”
扶苏这话其实也就是个说辞，只是顺着这意思来的而已。原因其实倒也简单，秦始皇现在返老还童，他只要不死那曹秀就绝对不会有事。秦国的确是依法治国，但秦始皇却是凌驾于法之上的。所谓的秦法，其实就是服务于秦始皇。
至于说他自己，也根本不现实。因为他死了，秦始皇可能都没死。曹秀只要投靠秦国，几十年内都不会有事。至于几十年后，那就不清楚了。如果曹秀是六国勋贵之后，那他就算归顺秦国也难保不会继续造反。可是曹秀不同，他的出身实在是算不上多好。
若是师出无名，谁会听他的？
“说了这么多，曹君可曾做出决断？”扶苏注视着曹秀，轻声道：“不论曹君如何，我只希望曹君莫要后悔。曹君视我为知己，实在是子都荣幸。但同样的，子都也始终将曹君视作知己。子都自知欺瞒曹君罪大恶极，但这也是为苏氏着想，所以还请曹君原谅。”
扶苏起身长拜作揖，以退为进道：“若是曹君真的不愿归顺秦国，子都也不会强求。子都能力有限，能保证的就是让曹君离开栎阳。至于其他人，还望曹君见谅。”
扶苏这话也就是场面话。
实际上，根本就没多少用。
因为他知道曹秀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说就这么罢休。要让曹秀自己逃命，却留下其余人死在栎阳，他绝不可能接受。
“按你说的，我有的选吗？”
“路，都是要自己走的。”扶苏淡淡一笑，“是生是死，其实皆是看曹君怎么走。只是我希望，曹君莫要后悔。”
曹秀长舒口气，轻轻挥手道：“说到底，终究只是我的执念而已。就如你说的这样，我的确是没有机会。若想活下去，唯一的选择便是归顺秦国。这一步，我始终没有踏出去。没曾想这回阴差阳错，却因为你终究是踏出去了。”
“哦？”
“这一步，将会改变历史。”
曹秀注视着扶苏，认真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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