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吧,像我们这些关系背景不够硬的孩子,就是要先在基层吃两年苦,哪里能像汪公子和林公子那样,一毕业就就能评上行政职别,当小部门的一把手。”
身后两人一边吃着面,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超过十分钟,他们就放下筷子走人了。
而徐羡碗里的面,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因为他确实没有了胃口。
轮胎望着门外两人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露出了里面的獠牙,但终究没有叫唤出声来。
徐羡起身结账,放了一张现金在桌子上面,可回过头来才突然意识到,刚才身后那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从头到尾似乎根本就没有买单。
于是,在老板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疑惑的问了一句道:“老板,刚才那两个人在你这吃饭,都不用给钱的吗?”
中年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道:“他们是高塔里面的人,吃饭记个账就行了,这儿的规矩就是这样子的。”
“记个账?”徐羡愣了愣后道:“那些饭钱,最后能要回来吗?”
“原则上是能要回来的。”老板把残留的面汤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心酸的笑了笑道:“只不过手续太麻烦了,记账单上有个几百上千的话,才值得我们去跑一趟,不然像这种,十几二十块的,咱们一般都懒得去结,浪费的那些时间,这个钱早就已经赚回来了。”
徐羡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然后转身往面馆外走去。
门外的小巷子里,正好对着第四层中央的那个高塔。
从这里看过去,那座高塔就好像伫立在三四层之间的石柱子一样,支撑着整个地下世界。
但在绿色浓雾的笼罩之中,却更像一个从地下吸食营养的根须。
下午两点,徐羡提前走进了高塔。
因为他手里面有调查员的证件,所以基本上能在里面畅通无阻。
当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最顶层A3的办公室里。
哦,不对,现在已经不叫A3了,应该叫工业直辖区最高执行长官,而且还是首任。
他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上走,几乎每一层都被他转了个遍。
在最下面的三层是一些队名开放窗口,主要受理一些工商纠纷,拖欠劳工工资这一类的业务。
三个窗口里面有一个开着的就不错了,而就算那个开着的窗口里面,业务员也永远是拿着手机在刷。
反正在大厅里面没有监控摄像头的监视,所以他们对待前来办理业务的劳工们,态度非常的差,一旦遇点小问题,就极度的不耐烦,呵斥,辱骂,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每个业务员脸上都冷冰冰的,似乎永远是一副愤世嫉俗的表情,在受理业务的时候,就差把“赶紧滚蛋”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徐羡只是在大厅里面战力张望了一会儿,就被一旁的保安“好心劝离”了。
而在往上面的四五六层,则受理一些更加高档的业务,比如商业机密纠纷,公司的注册和注销,企业家信息风险评估这一类的。
这里面的客户群体不需要多说,最低也是资产过百万的小企业主,相比下面几层来说,大厅的环境就显得优雅有格调了许多,甚至中央的茶几上还摆有现切的免费水果沙拉。
那些业务员的脸上,也都是一张标准的笑脸,说话也变得温柔和气起来,不管什么人来办理业务,都会在前后各加上一句“你好,请稍等”和“慢走,欢迎下次再来”,甚至连大声说话在这里似乎都成了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和楼下俨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再往上去,就是整个工业区地下四层和五层的税务重地了。
实现只是路过,没有办法进去。
因为他手里的C级调查员证件并没有这个权限。
不过他也发现,这里面的工作人员精神状态更加和谐,他们脸上洋溢的不再是礼貌性的微笑了,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轻松和愉悦,就连和徐倩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外来人说话,都变得如同轻风细雨般温柔和气。
其实这一路走上来,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有钱人就是素质高,就是体面。
但是现在脑袋里面,却一直很清醒。
如果此刻真的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来,他对此只会评价两个字:呵呵。
在解决了生存和温饱的问题,又没有任何压力,且物质生活极度充裕的情况下,就算是在底层挣扎的劳工,也可以变成高高在上的绅士和淑女,做事不急不缓,不骄不躁,还能时时刻刻耐心十足地享受人际交往的乐趣,给人一种儒雅随和,温润如玉的气度。
这真的不难,与修养无关,也与性格无关,只与经济基础有关。
但在这座城市里面,这群儒雅随和,温润如玉的财团富商们,所拥有的财富,却是建立在底层的挣扎与痛苦之上的。
金钱和资本,似乎就连人性也逃不过它的分割。
将光鲜亮丽,全都分给了有钱有势的一方,肮脏愚昧,全都分给了贫穷落后的一方。
这种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割裂,在这座高塔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割裂这一切的,就是金钱和权势。
那么,出生至社会底层,在工业区的地下世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A3,如今,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工业自辖区首任执行长官,又被金钱和权势割裂成什么样子了呢?
徐羡一边抱着这样的疑问,一边推开了高塔最顶层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房门。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了。”
“我没有坐电梯,一路走楼梯上来的。”
“电梯坏掉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想看看这里面每一层的人都在做些什么。”
“我们原本只有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现在你迟到了十几分钟,就只剩下一半了。”
“足够了。”
“说吧,关于那个绿色荧光液体怪的秘密,你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A3坐在背靠落地窗的大办公桌前,双手交叉,支着下巴,语气始终给人一种生疏冰冷的感觉。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外面工厂里的探照灯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勾勒出一张漆黑的剪影印在徐羡的眼眸之中,让他根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甚至连她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款式的,都看不真切,只能能看到抬肩很宽,应该是很华贵的那种制服。
肩膀上的轮胎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冷漠的看着对面的剪影,进来之前一直摇摇晃晃的尾巴,也停了下来。
面对A3的强势提问,徐羡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很平静的开口道:“在我告诉你之前,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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