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分。
祁汜的成人礼受冠，正式开始。
少年纤细的腰板挺直，英伦小皮鞋踏在红地毯上，缓缓向最高处的云霖走去。
祁汜茫然，一双杏眼扫过大厅的所有人，一张张陌生的脸，带有微笑跟祝福，却怎么也找不到琅哥哥的身影。
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祁汜咬了咬下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是不听旁边佣人的提醒。
“洛殿下，您该往前走了，霖殿下还在台上等着您。”
“洛殿下？”
琅哥哥一定会来参加他的成人礼的，琅哥哥答应过的啊。
他不会就这么食言的。
琅哥哥一定会来的，只要再等等……
祁汜执拗的钉在红地毯上，死活不听。
云霖皱了皱眉，唇形微动，似是在说：洛洛，发生什么了，现在是你的成人礼。
是啊，他的成人礼，各族贵派的代表人都在这里看着呢。
他身为古堡的继承人，怎么能这么没有礼仪。
一刻钟过去了，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不明所以，只是看着红地毯上倔犟的少年。
“云洛殿下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
“是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云洛殿下的成人礼吗，殿下都站在原地一刻钟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云霖余光打量了眼周围的宾客，那些人收到云霖的视线，纷纷收敛了许多。
“洛洛。”
云霖不得不出声喊他，不能再让祁汜这么任性下去。
“过来，哥哥给你受冠。”
少年抿了抿唇瓣，细弱蚊蝇的声音钻进云霖的耳朵，要不是他听力尚可，差点就听不出祁汜说的是什么了。
“琅哥哥……”
“琅哥哥还没来。”
云霖微顿，洛洛他……是在等云琅吗。
心里浮上怜惜，语气也温柔了几分，“洛洛别伤心了，二哥不在，大哥还在。”
“过来吧。”
云霖的这一安慰，让祁汜的内心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但大哥说的有道理。
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损害了古堡的名声。
琅哥哥不在，不是还有大哥吗。
大哥在呀。
祁汜说服自己，脚步终于动了。
云霖跟云裳同时松了口气。
精致的少年走到台前，挺直脊背，仿佛在这一刻，褪去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成年人的成熟。
主持人宣布，祁汜从今天开始，正式成为古堡继承人候选之一，由大儿子云霖，为他受冠。
云霖扬起轻笑，真心祝贺，“洛洛，恭喜你成年了。”
祁汜低下脑袋，乖巧懂事，“谢谢哥哥。”
云霖将手中的水晶王冠，带在他的脑袋上。
水晶王冠马上就要碰到少年的脑袋，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大喊，“不好了！”
“陛下他——去世了！”
什么！？
云霖大惊失色，手中的水晶王冠径直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声。
“你说，什么！？”
祁汜猛的回头。
父亲——死了？
云霖脸色阴沉，大声斥责，“你再说一遍！父亲怎么了！？”
侍卫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声音颤颤巍巍：“陛下他刚刚，在寝室里，断气了！”
轰！
一个巨大的蘑菇云炸在整个古堡大厅。
云霖扔下少年，焦急的步伐不小心撞到了祁汜的肩膀，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侍卫去确认。
祁汜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像个小丑一样接受着众人的复杂难辨的视线。
有幸灾乐祸，有怜惜，也有愤怒。
祁汜楞楞的没有回神，他的脑子里还一遍遍的播放着侍卫刚刚说的话。
台下娇嫩的少女腿脚发软，脸色苍白的往旁边倒去。
眼疾手快的婢女连忙扶住，才没有让云裳摔在地上。
父亲一死，就没有人再护着她这个二公主了，依照古堡的那群死古板，她的下场……已经可以想到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骤然喊了一句：“是云洛！是云洛害死的陛下！”
祁汜猛然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他这句话就像一个导火索，烧到尽头，点燃了无数人的心声。
人群炸锅起来，一字一句，一声一声，一遍一遍的怒骂、斥责着这个少年。
“对！没错！”
“一定是云洛害死的陛下！是他把霉运传给了陛下，才让陛下去世的！”
“云洛就是个扫把星！”
“不然陛下怎么偏偏在洛殿下成人礼的这天去世！”
“一定是陛下在告诉着我们什么！”
“云洛不能留，他今天害死陛下，下一次害的就是整个古堡了！”
“杀了云洛！他不配做古堡的继承人！”
“杀了云洛！他不配做古堡的继承人！”
“杀了云洛，他不配做古堡的继承人！”
“……”
少年呆呆的，乌黑澄澈的杏眼迷茫又无辜。
耳边嘈杂一片，他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这些人的嘴脸吵的要命，除了嗡鸣声，什么都不知道。
小时候上过的课程里，有一门是学习人类的唇语。
他不听话，总是逃课，所以老是读不出多少字被老师惩罚。
可是现在。
为什么他都能读出来。
啊……第一排的夫人在叫他去死。
第三排的伯爵先生让他陪葬。
第八排中间的小女孩说他不配做古堡的继承人，说他怎么不去死。
最多的，是他们都在说。
父亲……是他害死的。
……
少年瞳孔剧烈收缩，他捂住耳朵，无声的尖叫。
不是的！
父亲不是我害得！
“住口！都快住口！”
“我不是扫把星，我没有霉运，父亲不是我克的！”
祁汜瑟瑟发抖，嘶哑着嗓子蜷缩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呐喊。
“闭嘴！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
哥哥……琅哥哥……琅哥哥救救洛洛……琅哥哥……
少年呜咽起来，在众人的咒骂声中，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唯有死亡，才能洗刷身上的罪恶。
人群纷乱，谁都没有看到。
阴暗中，缓步而来的男人。
踏踏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压的众人喘不过气。
咒骂声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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