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也没有多说什么，专家组继续讨论着。
还是有不同的。
思维方式的不同。
还有操作上的不同。
路有明知道，自己操作，只会画一个大概的图纸，画不出这么精细的图。
他能实践，能制作炸弹，但是专家组不一定。
他们理论知识很足。
也有一定的经验。
但他们不一样能自己动手做炸弹，各个种类，不同的炸药包。
路有明默默离开，看着工地，眼里是自己的设计图。
他的方式……
爆破的目的不同，选择不同。
破坏与为了生产的目的，截然不同。
路有明有意识想着，如果是为了生产，该怎么设计更恰当。
崔航星走过去，“想进爆破组？”
路有明盯着他，不做声。
“也不是不可以。我与监工说一声，让你跟着打杂跑腿，你可以跟着学点东西。”
路有明转开视线，那还不如做电工。
“他们是大学生，高材生，也有经验，不可能放手让你做的。”崔航星靠近，耳语。
路有明不语。
“除非你能去读个书，哪怕是中专。我都有能力帮你运转。”崔航星说。
曾经……
十年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如果，我继续读书会如何如何？
说，如果当初，会如何如何？
有意思吗？
路有明不去想曾经，也不会去想如果。但他觉着，自己要做，不会比他们差。
路有明还是留下，成了电工。
得了崔航星的请求，监工“特别照顾”，允许路有明停工不干活，在有爆破的时候跟在身边学习。
当然，不干活就没有钱。
路有明不知为何，感觉到了动力。
他去书店，买了书，学习专业爆破知识。
每天天刚亮，就出发去公交车站。
晚上回来，照着灯学习。
六月份，路有明打开柜子，意外发现少了东西。
袋子里的衣服不见了。
鞋盒里的鞋子也不见了。
扭头去看浮尘，浮尘躺在床上熟睡着。
她只剩下身上换洗的两套衣服。
这些天，门锁没有变动。
浮尘几乎都交给了大爷与小杰妈。
路有明坐在浮尘小板凳上，思索半天。没有动作。
周五晚上，路有明将浮尘交给小杰妈，径直去了桌球厅。
这里也是个小型赌场。
主要赌赛马。
路有明找过去，果然看到了王家俊。
王家俊在人群中，被人拍了肩膀，回头看一眼，看到了路有明。
两人视线有一刹那的对接，立马错开。
随后，便看到王家俊挤在人群中，悄悄离开。
路有明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王家俊的速度加快，左拐右拐，穿过人群，挤进店里面，从后门出去。
路有明悄悄跟着，脸上的表情带着寒霜。
上了路，王家俊在黑暗里奔跑起来。
村里的人少有路灯，只有那一条大道才有。
王家俊在黑夜里奔跑，时不时回头瞧。
漆黑中看不清。
街道正中间，有着熹微的光，能分辨事物。
没有人。
但是侧身这边建筑背光，黑暗中难分人、物。
王家俊总感觉有人。
他不住地回头。
不住地回头。
不提防脸上挨了一拳。
拳头砸在脸上，王家俊“哎呀”一声，不管不顾，撒腿便跑。
“砰。”一根铁棍砸在后脖颈。
王家俊只觉得头冒金星，大脑有着短暂的失去意识，人向前栽了下去。
缓了半分钟，晕晕乎乎中捡起求生欲，后仰着身子，扭头便嚎，“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路有明拎着铁棍，像个屠夫站在两米宽的巷子。
王家俊跪在地上，哭嚎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输太多了。”
张嘴，不知道进了多少鼻涕眼泪。
路有明抬手，照着面门就是一棍。
王家俊不及闪躲，脸上鼻子挨了一下，鼻息立下。
嘴里又进了血。
“呜呜呜……”王家俊对着路有明叩头，含糊着声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附近厉害一点的小偷只有两个。
路有明自己，王家俊。
路有明沉声道，“卖了多少？”
王家俊支支吾吾，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
路有明甩棍，又是一下。
王家俊右脸被击，倒在地上。“呜呜呜”，哭泣不已。
浮尘两万块的家当被偷了，只卖了一千。
路有明俯视着地上的王家俊，人如一条癞狗倒在地上，嘴边都是血水。
曾经，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虽然知道他们这样的人不该奢望朋友。但相似的经历，二人多少惺惺相惜，对待彼此都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我柜子里放得九百块钱，你为什么不拿？”路有明问。
王家俊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喘着气，“那，那是你养孩子的钱。”
钱可以救急。
衣服不能。
路有明深呼吸，手拿着铁棍，盯着夜空，“你走吧。以后见到我，躲着走。”
路有明转身离开，悄悄隐入黑暗。
巷子里，只有“呜呜”的哭泣声，如鬼哀嚎。
回到家里，浮尘照旧沉睡。
路有明抱起浮尘。
浮尘穿着小衣服，身上依旧没什么肉。
似乎也没什么温度。
路有明抱着孩子，感知着微弱的温度，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黑暗太多。
光太少了。
周日晚上，路有明抱着浮尘去小杰家里。
小杰妈妈笑着说道，“来了。来，看看，我给浮尘买了一双鞋。”
粉色的凉鞋。
阿迪达斯的牌子。
“我今天逛街时看到的。老板说是渠道拿到了真品。我看着好看，马上天热了，给浮尘买下了。”小杰妈说。
这个凉鞋就是崔航星买给浮尘的款式。
就是浮尘的鞋。
只是从未穿出来过。
“多少钱？”
“嗯？”小杰妈摆手，“唉，不用了。上次的事……”
“多少钱你说吧。”
小杰妈摆手。
路有明从身上摸出三百，递给小杰妈。
“不能要，不能要。上次是我们……”
路有明二话不说塞到小杰妈手里，“上次的事，我不计较。浮尘喜欢你。”
小杰妈愣住了，眼皮子动了动，掩盖着擦了擦眼，撑着脸笑道，“多了。老板说三百五，我还价到二百五。”
小杰妈从屋里摸出五十块钱给路有明。路有明没有拒绝。
看着浮尘穿着自己的新鞋，走在地上追打着虎子。路有明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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