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瑜听得几乎呆住了，他从前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皇子，整日里吟诗作赋，在字里行间寻找趣味。今日听得母妃的故事，突然觉得，朝廷中的事情，远比他的诗词复杂得多，也可怕的多。
“哦，午膳时间都过了，我平日里是不食午膳的，今日说了这许多，居然把你的午膳也忘了！”辰妃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准备喊人。
“不用了，我就尝尝母妃做的糕点就行了。”
“陛下驾到——”门外的太监突然高喊了一声。
这声音在二十几年前是多么熟悉，今日听来，却恍如隔世。
辰妃和慕长瑜都是一惊，迅速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门口，双膝跪地，高喊道“见过陛下！”
“辰妃这天心宫，离慈安宫挺远的，朕一路慢慢走来，走了一刻钟了。”虞帝道，“都起来吧！”
“陛下今日来臣妾这里，不曾远迎，还望陛下恕罪！”辰妃站起身来，低头轻轻说道。
“你有什么罪？朕来你这里，事先也并未通知于你。今日陪安国公在太后那里一起用了午膳，安国公出宫了，朕在这后宫四处转转，就突然转到你这里了。”慕琞虽早已决定今天要来天心宫，但嘴上还是说是无意到这里的。
“正好长瑜也在，我们正好一起说说话，我们三人好像很久没一起说话了。”
慕琞如此说，但慕长瑜心里却想到，我们三人不是很久没一起说话，而是从来没一起说过话。
二十多年来，他对这位父皇既敬且惧，既爱也恨。不过自从他出宫另居后，恨意就渐渐消退了，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如此冷落自己的母妃。
“这是辰妃亲手做的橘糕吧？”虞帝拿起一片放入嘴里，说道，“味道没变！”
辰妃几乎要留下泪来，她想起他曾说过她做的糕比宫中所有美食都好，还说以后要她天天做给他吃，他还很想有一天去她长大的地方看一看，因为他说没能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甚是遗憾……
他还夸过她的腰好细，夸她的眼真美……
无情最是帝王家，他所有的好，突然就在那一天杳然无踪，而且铁石心肠，连他们的孩子，他也懒得来看一眼。
“你母妃的家乡小吃可是一绝，长瑜，你尝尝！”慕琞伸手拿出一片递给慕长瑜。
慕长瑜躬身接过，道：“谢父皇！儿臣今日奉父皇之命来与母妃告别，不想在此得遇圣颜。”
“嗯，明日启程，一路上多加小心。对了，你那首《望江南》，朕非常喜欢，只是略微哀伤了点。我要给它谱上音律，叫她们唱唱。”
虞帝突然问起慕长瑜的词来，还轻轻似吟似唱道，“离人泪，残梦未醒中。杨柳岸上两相悦，江边独自对桃红。今夜又春风。”
“儿臣酒后应酬之作，父皇见笑了。儿臣以为，父皇的那首《望江南》——‘兵戈起，挥剑上城楼。龙腾虎跃五军在，敌军溃退岂堪愁。纵马正方遒。’王者气度，大气磅礴，旷达豪迈，才是填词的最高境界。”
“哈哈哈，这还是朕三十几岁上写的，你居然晓得，哈哈哈！”虞帝心下甚喜，突然感觉这个皇次子，也有过人之处。
“此次你代表我大虞国出使扬州，正可纵马方遒！哈哈哈！”虞帝转头对辰妃道，“长瑜已经二十多了，他的皇兄、皇弟现在都是五军主帅，这次朕让他也去历练历练，他跟你说了吧。”
“臣妾谢陛下信赖，长瑜身上流的是陛下的龙血，只要多向他的皇兄弟多学学，必能为大虞建功立业，为陛下效力。”辰妃答道。
“朕今天封了他为楚王，郡王爵位，等此次差事办好了，回头朕看看能不能晋封他为亲王。这南楚，朕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虞帝似乎突然之间豪情满怀，瞬间年轻了十岁一般。
“朕还有好些要事要处理，长瑜你也已经跟你的母妃见过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朕陪你出宫！”虞帝说道。
“儿臣不敢！”慕长瑜突然听到虞帝要陪同出宫，心里很是忐忑。
“来来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虞帝居然拉起慕长瑜的手，走出天心宫。
“儿臣此次赴扬州，正好为父皇求贤……”
“朕觉得，你这个《望江南》哀伤了点，但意境、辞藻都很是不错，你觉得音律……”虞帝打断慕长瑜，他讨厌那个《求贤令》，他突然发现和这个儿子的共同语言是诗词歌赋。
他现在正着急着去孙美人那里，把刚刚来的灵感叫孙美人唱出来，他能想象到孙美人唱得有多哀怨动人……
他还要把多年前的那首《望江南》重新谱曲，好好怀想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已忘了，他叫秦复晚膳时到天心宫来接他了。
自然，他也不可能送慕长瑜出宫，半道，他就转道向孙美人的寝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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