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以前我还不知道，但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现在越来越感到人是最可怕的，可怕到他们会没有原则地轻易灭掉另一个人。”王嘉福道：“就拿引纬器技术材料的事儿说，我坚持不拿出去，就成了绝大多数的敌人；我如果拿出去，就与他们站成一个梯队。这事儿真好笑，本来是我的东西，他们却趾高气扬、理直气壮地指使我给谁呢？”
“这就是刚才我说的愚蠢者常要把聪明人拉入愚蠢的队伍中，是一种吞噬行为。”刘金东抽哒道：“好多聪明的人迫于压力，最终落入愚蠢人的行列之中，都是这个原因。”
正在这时，长白班的几个维修工人走进修车室。
“你们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先出去等一会儿再来，我跟小王有点事要说。”刘金东抽哒道。
“啥呀，刘师傅，修车室是公家的，也不是你自己家的，我们愿意来就来，你怎么还撵我们了。”郝大庆道。
“对、对呀，刘、刘师傅别撵我们呀。”焊工袁玉鑫磕巴道。
工人嘛，时常拿出赖皮的作风。不多时，丙班司炉工付站坪和推煤工殷国军进了修车室。
王嘉福嫌闹，借故告辞。
付站坪看着王嘉福的背影，瞥了一样，拿出幸灾乐祸的样子。
“哎呀，刚走的不是王工嘛，咋了，掉链子了。”付站坪道：“我就看他没个好嘚瑟，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忽然就摔下来了。切，我早就看他不行事，什么都不是呀。要不说人呐，不能太冒尖，太冒尖了总会让人给脑袋削平喽。”
“你这是什么话呢，你怎么没良心呢，人家刚被开除干部籍了你才敢说三道四，这事儿和你没有一分钱关系，什么人呢。你们运转班这些人呐，白吃人家的猪肉了，背地里还骂人家坏话。”郝大庆道。
“不是我说他坏话，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向理不向人。”付站坪道：“他觉得他有钱了，有能耐了，给锅炉运转班夜班弄点猪肉吃，就能买了这些人的嘴呀，切，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呀。瞧他做那个事儿，吃了他的肉也白吃，活该他装大瓣。”
“切，什么人呐。不爱搭理你，去一边去。”郝大庆很不耐烦地说道。
“他和地富反坏右差不多。对于这种有了技术不献给国家的人，就应该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付站坪道：“你搭理不搭理我能咋的，对国家都不关心的人，你还向着他说话，你也敢说得出口。”
“别在这逼逼啦，赶紧回去烧你的锅炉得了。”郝大庆道。
“烧锅炉怎么着，烧锅炉也要烧爱国牌锅炉。”付站坪道。
“你懂个基霸爱国呀，切，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一辈子烧锅炉的命，不懂人情世故。”郝大庆道。
“付、付站坪说得对，小、小王你看他一天晃晃悠悠的，不、不干个正事儿，国、国、国家管他要技术材料的时候，还敢跟国家对抗，什、什么东西呢。”袁玉鑫磕巴道：“这、这种人，当、当初就不该提拔当干部，技术水、水、水平高能咋的，就、就、就是不用他能咋的。”
“袁大脑袋也是落井下石的人呀，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郝大庆道：“平时看袁大哥挺耿直挺讲究的，没想到你是这种没良心的人。你记得人家王嘉福还给你过焊工技术的书呢，白给了。”
“那、那、那书是他自己给的，又不是我要的。给、给本书就能把人给买通了，一点观点立场都没有呢。现、现、现在，全、全、全厂都反对王嘉福的做法，他、他、他还指望咱们能够替他说话？”袁玉鑫道。
“我算看明白了，人家王嘉福特批全民干部指标当干部的时候，一些人巴结着人家，一口一个王工、一口一个老弟叫着，人家被开除干部籍时，一些人就当面背后地说人家这么不好，那么不是的。人嘴两层皮，真是太吓人了。”郝大庆道。
“好人嘛，哪怕一辈子不做好事，也是好人。坏人嘛，一辈子做好事，也是坏人。”付站坪道：“这种人的人品已经决定了，不行事儿，再怎么有技术，也不行事儿。”
刘金东用木挫挫着车带，不言语。这段时间，他听惯了工人议论王嘉福的事儿，起初他还很愤怒，时间久了，就当没听见。
“咱、咱们国家将来还得工人阶级当家做主，不、不、不可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上去。连、连一个破技术材料都舍不得献给国家的人，那么自、自、自私自利，以、以后谁还敢跟他处呀。”袁玉鑫道。
“人家给不给国家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和你有个屁关系呀，人家自己的东西，人家自己说了算，你总跟着操个屁心呀。一天天的，吃着煤灰，操着国家大事的心，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郝大庆道。
“那也不能不管国家呀。只要国家需要，咱老百姓就应该献出一切。要不然，国家怎么办，国家靠什么养活全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国家怎么能进步。所以呀，个人必须服从国家，自己那点利益算个什么，国家好了才是真正好。”付站坪道。
“对、对，你看人家付站坪说的，再、再看看你郝大庆说的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上。只、只、只有国家好了，老、老、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大、大河没水小河干，就是这个道、道、道理。”袁玉鑫道。
“袁大脑袋你在那磕巴啥呀，大河的水是小河流淌过去的，小河没水大河才干呢。你懂个屁呀，这种常识都不懂，还研究国家大事儿呢，亏你说得出口，丢人现眼的。”郝大庆道。
“哎、哎哎！报、报纸上都是说大河没水小河干，这、这词又不是我发明的，就、就、就是形容国家是大河，老、老百姓个人是小河，知、知、知道不。”袁玉鑫道。
“什么狗屁大河小河的，瞎弄弄反了都，你还跟着巴巴巴巴的，没个脑子，怪不得你叫袁大脑袋，脑袋里装的除了大粪，没有别的玩意了，如果有，就是死猫烂狗之类的东西，一点好玩意都没有。”郝大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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