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厂子运转了这么多年，方方面面的技术都是我管的，还得到过纺织局的嘉奖，全厂上下有目共睹，你要当还没资格当呢。别以为你搞了一些技术改造就了不得了，你那点儿东西差远了。”蔡东来道。
“蔡东来，我想跟你说句话，你永远记得。”王嘉福道：“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打电话，如果你到上级那里乱嚷嚷，我就说我在你的指使下卖果的，你是主谋，我帮你跑腿。”
“你要讹诈我？威胁果家任命的领导干部？”蔡东来道：“你以为组织上能相信你胡说八道呀，这方方面面的，你还太年轻。哼！”
“反正今天电话里只有咱们俩，我只跟你讲道理，用最客气的方法跟你说，如果不客气的话，我直接去纺织局举报你，就说你和我密谋叛果、卖果。”王嘉福道：“我只不过一个刚转正的临时工，什么都不怕。而你就不一样了，是果家干部，国有企业领导。你会跟我一起一落千丈，什么副厂长啦等等，都没有了。”
“你想血口喷人？诬告、陷害领导干部！”蔡东来气得直哆嗦。
“嘿嘿，你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我就是想把你拴在我身上，粘在我身上。你跑不掉了，跟我一起卖果的同伙、主犯。”王嘉福道：“你要搞清楚自己是谁，也不过是一个狗屁副厂长，没多大的官儿，不要跟我耀武扬威的，以为你了不得高高在上。”
“你、你、你……我——”蔡东来张口结舌，一阵结巴。
王嘉福学着蔡东来的口气道：“别说话，听我说。你老实点儿，别他妈总跟我变态，规规矩矩的，客客气气的，否则老子要鱼死网破，没你好果子吃。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但是，没有第二次！我明天去你办公室当面把事儿再落实一下，让你知道你的后事会是怎么办的。”
“你别过来，你不能过来，别传染我……”蔡东来道。
……
世间的最大的恶魔是人，恶魔幻化成了人，在坑害人。王嘉福这样想着。
王嘉福原本想以柔和、恭维的态度应付蔡东来，哪承想他拿起电话没说几句，好像马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把心头的怒火化成一句句犀利、针锋相对的语言，向蔡东来倾泻而去。
虽然他的嘴痛快了，心也出气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很糟糕。他心里权衡，这次摊牌和要挟蔡东来能否就范，如果他反扑过来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变本加厉地变态。
对于这种人，恐怕从语言上威胁还是不够的，他不会屈从。必须从实质问题入手，抓住他的把柄和证据才可能让他就范。可是，王嘉福知道蔡东来的底细和过往有限，只知道他的一些花边新闻。
比如他在纺织局太祖思想文艺宣传队与一女歌唱演员有作风问题被发现，被小将们批豆，大脖子上挂着一双皮鞋游街示众，因而有了外号叫“蔡大皮鞋”，变成了公鸭嗓。后来通过和平省工业厅副厅长的大舅，去了工业厅开办的工业技术培训学院学习机械及工业技术。又与女生在仓库里亲密，受惊吓，把下面的设备给弄折了。
这些都是陈旧的过往，没有新的证据，恐怕不能制约这个老油条老混蛋。
王嘉福苦思冥想，拿不出好办法来。
……
第二天一大早，王嘉福来到了锅炉车间修车室，他知道刘金东师傅一定会帮自己想出好的应对办法。
“完了，刘叔，我又惹祸了。”王嘉福一进修车室的门，就嚷嚷道。
刘金东笑眯眯地看着王嘉福，湖南片儿汤话从抽哒的嘴角甩出：“又怎么了，小王。”
“刘叔，昨天上午咱俩谈的好好的，我也按照你说的方案在脑袋里准备了好多话，打算用柔性的方法和他斡旋，刚打电话的时候还挺好按照这个套路说的，可说着说着，就变味了，我就没控制好……”王嘉福把与蔡东来的电话说了一遍。
“哎呀呀，怎么搞的，这可糟了。”刘金东抽哒道。
刘金东将用来扒车带的大螺丝刀向铁箱子上一扎，螺丝刀刀头滑向一边，顶在墙上，道：“跟你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发生正面冲突不要发生正面冲突，你偏偏不听，偏偏往死胡同里走。这回可不好弄了，你也太轻敌了吧，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了，这可怎么整、这可怎么整呀！”
“我还是太年轻，压不住火气。这下可能要惹大祸了。”王嘉福道：“刘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大脑一阵空白，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别着我的思路，让我必须这么说，必须这么办。撂下电话不一会儿，我就后悔了。”
“你呀，你可气死我了。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成熟了很多，可是遇到事儿了，把路线都给你设计好了，你也认为可行，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偏了呢。”刘金东抽哒道：“做事最怕不按照原计划进行，中间搞出岔头。哎，糟糕，糟糕！”
“那怎么办呀，刘叔。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怕蔡东来反扑过来，到书籍、厂长那里胡乱弄一通，或到纺织局乱弄一通。”王嘉福道：“别的我倒不怕什么，怕他把我买织布车间白坯布的事儿搅黄了。”
“我一脚踹死你得了，没脑子的东西。”刘金东抽哒道：“你必须要好好反思，今后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现在厂里多复杂呀，要你死你都活不了，你还偏偏往枪口上撞，不知深浅的东西。”
“刘叔，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王嘉福道：“我这事儿做的的确欠踹，我也后悔呀。我低估了蔡东来这个老混蛋的实力，但也都是在当时被逼的，走投无路才那么说的。”
刘金东憋着嘴，沉默了老半天。他拿起旱烟口袋，卷上一根旱烟。王嘉福讨好地为刘金东划着火柴点燃旱烟。
一缕青烟从刘金东的嘴里吐出，把他褶皱的面庞覆罩，乍一看好像深山仙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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