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瞪着何幸，她的眼神从未那般狠过。可星若的哀嚎声越来越大，夏予的脸色却越发软了下来。
她哀求道：“你告诉陆淮钦，这一切都是我指使星若做的，与她无干。”
“等咱家一来一回，这人也差不多打死了。”
“那你先叫他们停手！”夏予嘶声力竭。
“陛下的指令，违抗不得。”
夏予拼命地想要挣脱身后的禁锢，可男人的力气远胜与她。
看着星若背后渐渐染了一片血，夏予抖若筛糠。
那一场笞刑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人打死了还不成，还非要打成肉泥不可。
夏予早就哭晕了过去，被拖进了屋。
恰巧那日下了一场大雨，夏予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鞋都没来得及穿，便往外跑。
见到星若被打死的地方还有一摊血迹，夏予拽紧门框的手渐渐发白。
那带了青苔的石板上不止是血，还有卡在缝隙里的头发，混着一些泥土和肉泥，看得人直想呕吐。
夏予痛苦地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便见到了一双金丝黒靴踏雨而来。
抬头一看，正是撑着伞的陆淮钦。
他一贯地沉着脸，看向夏予的眸子里，仿佛还带了几分讥讽。
夏予想到就是他一句轻飘飘的话，何启儒成了太监又没了手，星若一个好好的姑娘竟是眨眼没了命。
“为什么！”
夏予冲进雨里，将他的伞撇落，歇斯底里，“陆淮钦，在你眼里，人命真的就这么卑贱吗？你只需动动口，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就要消失，在你眼里，人命到底是什么？！”
陆淮钦不为所动，任由她发泄，待她嘶吼到哑了嗓子，跌坐在地上，陆淮钦才睨着她。
他声色冷清，自有君临天下高高在上之感，“你记住了，朕是皇，手握杀生大权。凭天，也别妄想同朕作对。人，又算什么？”
夏予呆愣地看着他，眼底全是陌生和茫然。
相识的那些年，这人分明能站在佛像下虔诚地双手合一，求国泰民安。
原来都是演的罢了。戏子没入戏，她这看客倒是先入了戏。
夏予突然笑了，神态有几分癫狂。
陆淮钦未料到她是这个反应，长眸微微眯了起来。
“你会遭报应的，我也会的。”夏予喃喃。
陆淮钦猛地蹲下，掐住她的脸颊教导：“等你站在无人能撼动的高位，你杀人也如同杀鸡鸭一般。你今日指责朕，那是因为你平庸，你无权。公正、平等，只有能者才说的算。朕就是这个国家的法治，是生命的度量衡。”
“你不配做大岐的皇。”
“朕不配？朕三年平定西绞，与北都谈和，免了大岐数十年的战火。朕下令整改田亩，开拓荒地，免了大岐数十年的饥荒。朕严打强豪劣绅，商农共进，才有今日的大岐。夏予，你以为大岐为什么叫大岐，不叫南岐呢？”
陆淮钦甩开夏予的脸，看着她扑向水洼，溅了一身泥泞。
陆淮钦则站了起来，背脊挺直如松柏，“你今日有本事站在这里与朕争辩，都是朕努力来的。若前朝继续，大岐早就没了！”
夏予是不太懂这些东西，可事实证明，陆淮钦上任这三年，大岐确实蒸蒸日上。
“可你不该——”
夏予话没说完，陆淮钦反倒是先吐了一口血。
鲜血飞溅在夏予的脸上，很快就被大雨冲刷干净。
陆淮钦以手捂住胸口，身子微弓。仿佛还要咳血，但他死死咬紧牙关忍住。
发觉夏予诧异地看着自己，陆淮钦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打算离去，腿脚却突然发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夏予被他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要替他把脉。
陆淮钦却将手藏到身后，冷道：“不必多管闲事。”
“恰好，我也不想救你。”
陆淮钦的心口又猛地揪起，他忍不住又咳了两下，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夏予看见病人，从未那般淡定。
她甚至捡了地上那把伞，在陆淮钦的注视下慢慢走回屋内，最后把门一关，将一切都阻隔在外。
陆淮钦被大雨冲刷着，不知道是因病还是怎么的，心如刀绞，疼得呼吸都是刮心的。
陆淮钦终于瘫软在地上，那一刻，他真是恨不得上前把这女人揪出来，丢到狼窝里喂狼，以此平息自己的怒气。
可他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豆大的雨水砸进眼里都不肯闭上。
“吱呀——”
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在外头听见动静的何幸刚要上前，便见夏予赤脚向陆淮钦走去，他只好又退了出去。
夏予把伞放在陆淮钦的头上便要离开，陆淮钦如一只临死挣扎的困兽，突然拽了她的手腕往身上带。
“你怎么还敢过来？”陆淮钦猩红了眼。
还不等夏予答他，措不及防，夏予被他堵住了唇畔。
陆淮钦口中的血腥味弄得夏予想吐，身子却被他禁锢着，难以动弹一分。
两人湿透的衣服粘在一块，在冰凉的地面上，加之雨水，冷侵入心扉，荒唐得不像话。
“阿迢，你听话一些，朕就放过何启儒，可不可以？”
夏予红了眼眶，她多想摇头，却看到了陆淮钦眼底浓郁的威胁。
想到星若的死，夏予咬了咬唇，艰难地点头。
陆淮钦摸了摸她的脸，露出满意的神色。
被夏予带进屋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离不开夏予的。
不然当年并非一定要娶她才能隐藏身份，他为何选择娶她？
知道她死了，为何还坚持派人寻她？
听说她出现在醉风楼，为何要丢下政务，亲自抓她？
陆淮钦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可他承认了，他离不开她。
哪怕这女人把他气死，他还能留着她的命。
真是荒唐。
他陆淮钦二十多年来，心硬似铁，最后却栽在了这女人身上，一次次地为她挪动底线，不停地妥协。
“阿迢，要听朕话，再乖一些。”
陆淮钦吻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将二人湿透的衣衫褪去。
陆淮钦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听话的夏予了，像是被夺取思想的木偶，任由千万根丝线牵扯。
尽管听话，也不由得让人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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