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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思远现在还是李世勣的亲兵,所以到了傍晚,张思远自然跟着李世勣和徐春,住进了李世勣在长安的府邸。和其他高官多住在长安东城不同,李世勣住宅在长安城西北角普宁坊的西南隅。

三月初九,张思远跟随李世勣等人押送颉利,献俘太庙,在漫长仪式中,耗去了大半天时间。

次日,张思远作为李世勣的亲兵护卫,跟随李世勣到了宫城之外。

李世勣进宫前,朝张思远问道:“万一陛下召见你,问你话,你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

李世勣点了点头,进宫而去。张思远和徐春则在宫外等候。

一个时辰后,一个宦官出得宫来,喊道:“陛下有旨,宣张思远觐见。”

“臣遵旨。”张思远说道。张思远现在是李世勣的亲兵,算是皇帝之臣了。

张思远跟着宦官,一路进宫,解剑搜身后,到了两仪殿内,在宦官引领下,稽首跪拜道:“臣张思远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唐代皇帝面前的礼仪,虽然不像明清那样变态,但第一次拜见,不稽首跪拜是不行的。而且站着行礼,俯视着坐榻上的皇帝和跪席的重臣,也不合礼。

此时两仪殿内,李世民正在宴请本次参战的主要将领和文武重臣。因为过几日太上皇李渊要大宴群臣,所以李世民今日只是设了个小宴。

“免礼。”李世民说道。

张思远起身。有宦官拿过来席子,铺在地上,张思远跪于席上,避免站着俯视皇帝。

李世民指着张思远,朝左右重臣说道:“这就是生擒颉利可汗的少年英雄。”

左右重臣看着张思远,有的点头,有的微笑,也有的漠然。这些人前面,摆放着食案,食案上面自然是美酒佳肴。

“朕来问你,你年岁几何?”李世民问道。

“十六。”张思远回道。张思远说的是长安话,李世民和现场的重臣自然熟悉。

京城方言要么是官话,要么是第二官话。古代皇朝时间久了,京城方言会逐渐抢夺标准音地位,这是客观规律,难以阻止。

“十六——朕十八举兵,经纶王业,你却在十六岁便取得如此功业,朕不如你。”李世民说道。

“陛下,臣的小小成就,总可与陛下相比?”张思远赶快回道。李世民的话往深处想,很吓人的,所以接着就是一段长篇:“陛下十八岁举兵,铲除暴虐,拯救万民,一统天下,化剑为犁,国家才能从大乱走向大治,百姓才有了安定的生活。今日陛下又灭掉突厥,俘虏颉利,北边番邦我看要上尊陛下为天可汗。而臣,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没有陛下的精心布局,没有众将军的精妙指挥,没有众将士的勇猛善战,又何来有我的小小功劳呢?”

李世民被张思远一段长话顶了一下,但顶得舒服啊。心想,“化剑为犁”四字说得甚好,朕的名字,意思不就是要济世安民么?天可汗?这三字怎么听着那么舒爽呢?

个别大臣心里则在嘀咕,这朝堂之上,怕是多了一个阿谀奉承之人。

“你说北边番邦要尊朕为天可汗?”

“是的陛下。臣觉得只有天可汗这个称号,才能体现陛下的伟业。”

李世民禁不住微笑,心中期望北边番邦能够识趣,快点来上表尊称自己为天可汗。

李世民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又问道:“恩——你可曾婚配?”

“已经定亲。”

“哪家子女?”

“老家的一户人家女儿。”

“他家做何营生?”

“行商做贾。”

“商贾?那可是贱类。朕给你做主,将这婚约废了,朕给你挑选公卿之女。”李世民说道,然后又对左右重臣说:“他生擒颉利,朕要封他爵位,你们谁家子女,正当妙龄,愿招他为婿?”

众臣一听,心中自然思考起来。生擒颉利之功,陛下封其爵位怕不会太低。年纪轻轻,以后教导一二,前途或许不可限量。招之为婿是件佳事。然后又思索起自家女儿或者家族中的女子。

张思远则阻止道:“陛下,既是婚约,自当遵守,对方无错,岂可废婚?”

“是朕在给你废婚。”李世民说道。

“那就更不能废了。”

“这是为何?”

“人无信则不立,事无信则不成,商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不强。民、臣、君,都应该遵守诚信。民不守诚信事小,君不守诚信事大啊。”张思远说道。

啪,啪,啪……一个其貌不扬的大臣,抬起双手拍掌,并且说道:“此话大善。”

“为何?”李世民朝那大臣问道。

“臣听说国家的基础,在于道德和礼教;国君地位的保障,则在于诚实信用。有了诚信,就不会产生二心。实行德政,边远的人民也会来归顺。德、礼、诚、信是国家的纲领,贯穿在君臣、君民、父子关系中,一刻也不能偏废。”

“哦——,魏征,依你之言,他的婚约,朕废不得?”李世民问道。

这其貌不扬的大臣,便是魏征。

“废不得。今日陛下废掉他的婚约,那是告诉天下,别人的信用在陛下眼里,可以阻止和丢弃。陛下今日阻止别人遵守诚信,明日可能就是自己忘记诚信。”魏征回道,接着又道:“孔子说:‘国君得不到人民的信任,国家就无法存立。’文子说:‘说出话来能够使人相信,是因为说话之前已经取信于人;发出令来能够得到执行,是因为命令之中含有诚意。’如果不遵守诚信,如果是君王,就会败坏名声,如果是臣下,就会危及生命。因此,即使身不由己,处境艰难,君子也不会做有失诚信的事情。”

“恩——,你两这番话,朕颇感受益。那按你的意思,朕应该如何?”(本段参考于《贞观政要》卷五·论诚信)

“可赏。”魏征说道。

李世民朝张思远说道:“魏征说朕应该赏赐于你。你觉得呢?”

“可赏,也可不赏。”张思远回道。

“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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