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地江面上，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飞速地将那辆银灰色的SUV吞噬。
在水面上一串并不激烈的气泡之后，天海市作为一条支流的江水，很快又趋于了平静。
而定安大桥上正在进行施工的工人们，瞧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齐刷刷地来到了方才那辆汽车坠入江时，撞毁的栏杆前。
随着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越过先前拉起的警戒线，朝着水面张望。
却空无一物。
“这青天白日的，竟然还有人能从桥上掉下去。”
“看刚刚掉下去的那个速度，不是想不开就是喝酒了。”
被工作人员劝退的人群中，很快又响起了笃定的回应。
“那还真是保不齐，这中午刚过饭点呢，我刚看朋友圈跟群里，好多人都在转发汽车掉下去的那个视频呢！”
看热闹谈天说地的市民越来越多，他们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好事一般，讨论的格外兴高采烈，以至于在徐子欣得到消息到达现场的时候，深深地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感以及世态炎凉。
没有人。
几乎没有人去关心江面之下，被淤泥掩埋的车厢里，驾驶员跟乘客，是否还安然无恙，是否还有生还的希望。
如果说，有真心实意关注车里人死活的，恐怕只有桥面上正在作业的工人跟工程师。
但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担心这件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又会不会承担什么不可推卸的责任。
正好在附近执勤的章奕，骑着他的摩托车，在徐子欣缓缓地停下，脸上难得露出格外严肃的神情，俯身凑过来问徐子欣：
“你不是在央首山吗，怎么到定安区这里来了？”
徐子欣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基本上整个天海市的警力都调配过来，调查骆新那个蛀虫的案件，陈处是主要负责人，因为今天事发突然，所以就先派我过来处理了……不过，你知道掉下去的是什么人吗？”
徐子欣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越过警戒线，朝着早已经在那里等着的工作人员走去。
刻不容缓。
章奕见状，立刻将摩托车停在路边，小跑着跟在徐子欣身后，向徐子欣快速陈述着，他方才穿过人群时听到的小道消息。
“听说是一家的兄弟，大儿子有残疾坐轮椅，而且好像，好像……是姓吴。”
章奕不大确定的回应，让徐子欣不由得心里一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章奕，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好像姓吴？章奕，你可要为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
章奕一时语塞，指了指身后愈发嘈杂的人群，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委屈。
“没，没有……我也是刚刚过来听围观的那些人说的，有人看到车子是从离这大概十分钟路程的家属楼过来的，有目击者第一时间报警了，专业的打捞人员最多还有五分钟就能到达事发现场。”
徐子欣仰起脖子，望着章奕的眼神，却是半信半疑。
章奕见状，立刻摆着手，向徐子欣表明道：
“喂，再怎么说，我也是个交警好的吧，更何况这是一起交通事故，我所了解的内情，也是很有力的！”
徐子欣并不想与章奕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而据理力争，她低声问那些呆愣着看着她的工人们，低声问他们，哪里可以尽快到达汽车掉落的地点。
说话间，跟着徐子欣一同来的组员们，已经迅速在现场拍好照取证完毕。
不允许有任何犹豫的空隙，徐子欣一行人，一刻不停地出现在汽车掉落时岸边，望着风平浪静的江面，一时间却犯了难。
不过三十几分钟的时间，如今哪里还有半点生命迹象的存在。
然而，在得到车上人员身份的时候，徐子欣准备签字的手，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确定吗？”
不知为何，徐子欣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大半，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何洛希得知这个消息的画面，已经在纸上洇出墨水的钢笔，却迟迟不敢落下。
“是的，汽车残骸需要借助专业的起重工具去打捞，刚我们打捞人员已经潜入水下去看了一圈，除了脱落的车牌，并没有见到有任何被困人员，不过根据车牌的登记信息，可以确定车主是气象局勘测组的工作人员，名叫吴向生。”
这些话的几乎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徐子欣的心头，震得她耳边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一旁的章奕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向总队报告这一情况，尽快将沿路电子眼的监控录像调出来。
只是挂掉电话章奕，跟徐子欣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却都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何洛希。
直到时针都快要指向下午四点，不小心在沙发上窝着睡着的何洛希，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看着手机上弹出来的微博通知，还有那触目惊心的标题，心里猛然一抽，压得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条件反射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那是他在地球上留下的最后一吻，只是何洛希抬手触碰到的，全是悄然滑落的一滴咸涩。
不对。
不可以。
她不能相信！
何洛希忽然像是发了疯似的，朝着玄关奔去，推开门的那一刻，却看见了同样得到消息过来找她的邱树梁。
“小何啊……”
邱树梁刚一开口，何洛希就一把推开了那个在门口试图堵住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的身影。
那个早就孱弱不堪的身躯，在那一瞬间，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了命地一定要跑出去。
何洛希仿佛是一阵不受控制的狂风，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吴向生的电话，却始终都是无人接听。
“定安大桥”，“银灰色SUV”，“气象局勘测组”……还有那天的那个噩梦，太多太多的字眼，一股脑地全都钻进了何洛希的脑海里，塞满了她不堪一击的脆弱灵魂，那具现在连奔跑都很难支持的躯体。
终于，在拨打了第十二个电话之后，听筒里再次响了几声，总算得到了回应。
何洛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电话那头，却传来徐子欣的声音。
“抱歉啊，洛希……”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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