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团从后院里冲出来，挡在吴梦身前护住他，一脸戒备的望着大太太和她身后的几个手下。
“你想干什么，这里不是你家的地盘，滚出去。”
“臭小子胆子不小，没娘要的杂种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也不看是谁收留的你，让你没有冻死在外头。”
“我当然记得，是姐姐救了我，跪了三天三夜才把我留下来，我永远不会忘。”
冯团冷冷的瞪着大太太，十六岁的少年浑身散发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吴梦看着他背在身后紧紧握住她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长得比自己高了，可以冲在前面保护她。
“呵，有了靠山果然不一样，说话这么硬气。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大太太挥了挥手，身后跟来的人全都举起了棍棒斧头，直接在铺子里乱砸乱砍起来。
两个工人吓得躲在了一边，钱石掌柜也满脸惶恐。
只听说何家大太太强势不好相处，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她的威力。
冯团大喊着不要，眼睁睁看着刚刚搭起的房梁被几人砍断房柱，轰隆一声垮塌，身体像被人点了穴道般愣了一瞬，突然抓起身边的锯子就要和大太太拼命。
吴梦从背后死死抱住冯团的腰不让他冲动，脸埋在他的背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也不敢去看周围的狼藉。
打砸声不停传进耳朵，耳廓里轰隆隆的像有人在敲大鼓，不知过了多久，那震破耳膜的声音才慢慢消失。
打砸的人都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重新站回了大太太身后。
大太太瞥眼藏在冯团身后不敢露面的吴梦，鄙夷的冷哼一声，又是一挥手，带着一群手下嚣张的扬长而去。
人还没走远，吴梦突然从铺面里冲出来喊住了大太太，对着她的背影跪了下来。
纤细的身子柔弱坚毅，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今天不是当场日，街上人不多，但还是引起了些许路人好奇地旁观。
“谢谢大太太成全，感谢您多年的收留之恩，从此我就不再欠你们什么了。”
就算她之前还有什么亏欠，今天这顿打砸也都还清了。
大太太在冷清地街道上站了一会，看都没看她一眼，一会又重新迈开步子走远了。
近一个月的辛劳因为大太太的破坏，一下子前功尽弃，只得从头来过。
冯团感觉搬离庄园的事似乎变得遥遥无期，竟然安心的住了下来，不再那么抗拒庄园。
转眼春节至，这是二爷一家在庄园过的第一个春节，加上何令珍的归来，所以准备的格外丰盛热闹。
下厅房的姑娘婆子们都在忙着烧水洗澡，洗去一年的污秽，明天才好穿新衣服，打扮漂漂亮亮开始新一年。
冯团弯着腰在排水沟边洗头，吴梦帮他淋水，短发三两下就洗干净了。
换到吴梦时一头长长的黑发洗起来特别不方便，不过有人帮忙倒顺手许多。
几个姑娘提着热水过来，看冯团替吴梦洗着头发，羡慕的打趣道，“小梦姐真幸福，有这么贴心的弟弟帮忙洗头。”
“就是，我家那弟弟整天跟活祖宗似的，全要我伺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要是有个长这么好看的弟弟，就是让我天天伺候，我也愿意。”
“看你那花痴的贱样，你要羡慕也去捡一个回来呀。人家小梦姐十五岁就又当爹又当娘把弟弟独自拉扯大，你有那本事吗。”
“小梦姐的本事可没人比得了，也不是谁都有小梦姐那么好的运气，随手捡一个就又俊又贴心。”
“……”
姑娘们带着调笑、揶揄的话明目张胆的飘到吴梦耳朵里，酸溜溜的。
这些话她已经听惯了，也没理她们，只有冯团将一记恶狠狠的目光瞪了过去，几个姑娘不屑的轻哼一声，却也闭上了嘴。
吴梦把埋盆里的脑袋稍稍抬起来，侧着去看头顶的冯团。
“她们说你长得俊。”
笑眯眯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好像真挺俊，以前那张稚嫩的小脸不知不觉间都已经长开了。
吴梦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突然感觉特骄傲，乐呵呵的笑容却被冯团无情的一巴掌打了下去。脸被淹进了水里，咕噜一声，被呛了好大一口水。
“老实点，别动。”
冯团一本正经的教训她，脸上却憋着坏笑。
“小梦。”
何令珍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吴梦抹着脸回头看，湿漉漉的头发上全是水，顺着脖子流进领子里，把衣服都弄湿了，被风一吹凉津津的。
“小心点，衣服都湿了。”
冯团淡淡的瞥了何令珍一眼，把帕子围在吴梦弄湿的衣领上，轻皱起眉，她的笑容很刺眼。
“四少爷。”吴梦笑道。
“你先洗完，小心感冒了，今天可是除夕。”
“喔，好，你等我一下。”
吴梦利落的将头发在盆里晃了几晃，用帕子擦干包了起来，小跑着去找何令珍。
冯团盯着她欢快的背影轻哼了一声，闷着脑袋收拾起东西。
“四少爷找我有事？”
额头两缕湿发从帕子里露了出来，滚下两滴水正好落进眼睛里，用力眨了几下。
为了方便洗头她外套也没穿，单薄的衣领上湿了一大片，被风一吹，冷的直打哆嗦。
何令珍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她围上，拿过放在一边凳子上的棉袄，细心的给她穿上。
“晚上来堂屋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今年只有我们一家。”
这个春节是大房和二房第一次分开过，没有大房一家在，吴梦也不必有什么顾虑。
吴梦把手搓热放进棉袄口袋里，身体一下暖和了起来，笑眯眯的道，“不用了，我答应了团团除夕夜和他单独过，他不喜欢人多。你好久没和家人一起过春节了，玩的开心一点。”
何令珍说了声好，也没有多劝。
除夕夜，一年中最喜庆欢乐的日子，家家户户围在一起吃年夜饭，欢声笑语，迎接新年的到来。
吴梦和冯团也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还配了一壶小酒，他们都长大了，是可以喝酒的大人了。
院子里小姑娘们在放烟花，大宝小宝高兴的又蹦又跳，和小姑娘们围着漂亮的烟花跑来跑去。
吴梦趴在木道栏杆上望着院里的美景，嘴角不自觉上扬着。
那一簇簇璀璨绚烂的烟火中，一个高挑笔挺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站在那，双手插兜，笑意温柔。
两人的视线似乎在烟火中交汇，又似被刺眼的烟火隔绝，却默契的一齐张着嘴，吐着相同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即使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唇形，却能读懂对方想说的话。
这是他们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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