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奇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
他只记得自己晕过去时候的最后一个画面，也被这三天以来的梦魇给死死压住。
“我恨你，最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
“我苏白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一个孤儿！”
“……”
梦里苏白决绝的身影和她那些冰凉话都像是一把把利剑狠狠的刺穿着苏奇的心脏。
这让他甚至有些不愿意醒过来面对这个事实，而他正睁眼的第一句话，却是虚弱的看向旁边的人：“小白呢？”
秦欢在一旁拉着他的手心疼的泣不成色，听见这问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擦干眼泪回答。
“在外面待着。”
在外面……
苏奇没想到苏白还能在外面守着他，顿时眼睛就亮了亮，连忙挥着手冲着门口的方向：“快……快让小白进来。”
“可是……”
“就当是我求你了，我想见小白。”
看苏奇眼神炯亮的温度，秦欢心中有异样划过，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朝着外面走去。
门一推开，她就和对面的苏白对了个正着。
明明苏白的眼神里是担心和害怕的，可这一刻看到秦欢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沉默了一瞬，秦欢才说话：“你爸让你进去。”
“……”
面前的人没有动作，只是垂在两边的手紧了紧。
“希望你进去之后不要再和你爸说些有的没的了，他真的受不了刺激，就当是我求你了。”
“你不心疼你爸，我心疼。”
“……”
苏白还是犹豫的站在原地。
“要是不想见的话，我带你回去。”傅瑾言过来挡在在两人的中间，目光担心的看着。
苏白这才抬头，开口的瞬间声音里写满了懦弱：“我，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不想说的话什么都不用说，只用见一面就好了。”
“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一句话才像是给了苏白强烈的底气，她心中有了打算。
“我去。”
苏白迈着步伐朝着病房的方向走进，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女。
三天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苏白看着眼前人的惨状，心往下沉了沉。
“小白……”
而苏奇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里写满了开心和内疚。
他明明才醒过来说话都很难受，可却依然坚持着说出每一个字，他真怕，和面前的人说一次少一次。
“你不用内疚，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咳咳！”
好不容易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伴随而来的就是猛烈的咳嗽。
苏白看着他咳的眼泪都快要冒出来的样子，连忙过去将旁边的水端了起来放在他的嘴边，可两人却因为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所以都有些尴尬。
苏白僵硬的就把杯子放到嘴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你喝点水。”
苏奇伸着脖子够了够，没够到，他有些尴尬的笑：“我，手上没力气。”
又是犹豫了一下。
苏白表情复杂的就像是奔赴刑场的人一般，她终于将一只手伸到苏奇的背后将他给慢慢的推了起来。
人坐了起来，水润下去的瞬间苏奇喉咙舒服了不少，说话也比刚刚利索。
“谢谢。”
“不客气。”
一句谢谢和不客气都能够让两人如此的尴尬和僵硬。
苏白又再次站到了床边，目光四处飘忽，却始终不愿意完整的停留在面前的人的身上。
而苏奇总是怜爱的上下打量着她，他真的太多年没有见过面前的人了。
怎么小小的一团，现在就已经长这么大了呢？
就是不知道这剩下的余生里还能不能听到面前的人叫自己一声爸爸，不过她那么恨自己，应该不会了吧？
“小白。”
病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更咽，苏白这才终于低下头。
苏奇的眼眶里已经盛满了眼泪，懊恼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并不是要抛弃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虽然苏白心中已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不要情绪激动，可听到这话她还是觉得讽刺。
“你可以和那个女人过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愿意回来见我一面，你这不是抛弃是什么？”
“就算你不想见我，可你怎么会连爷爷都不想见了？爷爷后来身体病重都是因为思念你们过度。”
“爷爷的葬礼你也没出现，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秦欢可以在傅瑾言的眼底下演了这么多戏，做了这么多小动作，所以苏白才不相信这么多年苏奇真的与世隔绝。
血脉是个很神奇的事。
苏白心中对面前的人当然充满了怜悯，可她这一刻，却还是心痛更多。
“说真的，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报应。”
话落，苏白看着面前的人极度苍白的脸，咬了咬唇。
她，又没忍住。
人生总是会经历很多背叛和离别，可亲人的背叛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苏奇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可他还是不要脸的乞求：“小白，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能不能求求你，这段时间陪陪我。”
“就当是你可怜可怜我，弥补一下我们失去这么多年的父女时光。”
苏白奇怪的盯着面前的人不理解。
他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叫做失去这么多年的父女时光？
凭什么要让自己来弥补他？
他虽然赋予了自己生命，可也赋予了最深重的背叛。
苏白被背叛压的喘不过气来，她这会觉得呼吸都沉重。
“砰！”
这段苏白刚刚进来时想要平静的对话，终于以重重摔上的门而停止。
“你又和你爸爸吵架了？”
“苏白！”
苏白自动忽略旁边人的话，只是大步的往前走，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坐在台阶上，认真的回想着以前属于他们之间的父女时光。
是快乐的。
她也深知父亲是爱她的，可，爱有什么用？
苏白心中无法过去，更无法接受父亲在说爱她的同时却背叛了她这么多年。
她有些做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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